第1章 悲伤的往事(一)

“呐,小妹妹,你觉得你的男朋友会赢吗?”

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女人,一句话让韩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看着韩汐,等着她的回答。

“希望任警员能赶上,他们可千万别打起来了。”

可韩汐却没有正面回应,她答非所问的避开了这个问题。

“那肯定打不起来呀!有任贤武那个楞木头在的话,肯定打不起来了。”像是没了兴致,女人喝了口杯中的橙汁,夹了一个椒盐鸭头到碗里。

“咳咳,子瑜你也是的。难不成引起治安案件才好吗?”责备的对女人说道,中年胖子给韩汐盛了一碗黄鳝粥放到了她的面前。

“小姑娘,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小墨老师有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对了,我姓张,你叫我张叔就好。”

“谢谢张叔。我叫韩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白年还认识张叔您这位长辈。”看着眼前的黄鳝粥没动,韩汐礼貌的回答,同时也找着话头打探张怀民他们的目的。

“哦,其实我们也是今天才认识,小墨没和你提起也正常。哎,小姑娘你要不要也来一碗?这儿的黄鳝粥还挺出名的呢。”

看向小瑶,张怀民和蔼的询问着,却得到了她一脸茫然的回应。

“我妹妹是聋哑人,她听不见我们说什么。”向脸上浮起尴尬和疑惑的张怀民解释道,韩汐用手语把他的话翻译给小瑶。

对韩汐摆了摆手,小瑶微笑着看向张怀民,对他举起右手握拳,伸出大拇指,第一节指节向前弯了弯。

“这样啊,额,她这是什么意思?”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可看着小瑶的手势,张怀民看不懂当中的意思。

“那是谢谢的意思。”没等韩汐解释,张怀民身边的女人就帮她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对了韩汐,不客气的手语是怎样的,我也给你妹妹给你妹妹回应一下。”

举起了双手,张怀民对小瑶笑着,等着韩汐给自己教手语。

顿时桌上除了那萝莉脸少女外,另外两双眼睛都看了过来,那猥琐的年轻人更是像找着了话题一般岔了进来。

“小姐姐,你也教教我吧,我还是第一次和聋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萝莉脸少女往嘴里塞进了一只吃到一半的葱姜花蟹。

“闭嘴!”冷冷地给年轻人抛下两个字,少女瞪了他一眼后,夹了一筷子的凉拌鱼皮放进碗里吃了起来。

注意到了少女嘴角葱姜花蟹留下的菜汁,年轻人浑身颤抖,面色潮红的流下了仿佛是激动地泪水。

他从嘴里取出螃蟹,也不管那开裂淌血的嘴角,激动地伸出舌头开始舔着螃蟹的每一处角落,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间接接吻了,好幸福,死了都值了”一类的话。

眼前的一幕让韩汐傻眼,一时间竟忘了张怀民还在等着自己这件事,半晌才抱歉的回过神,把“不客气”的手语教给对方。

“原来不客气是这样比的呀。”像找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那般,女人看着张怀民给小瑶比手势回应后,也开始饶有兴致的练习了起来。之后更是拿出手机,在度娘上搜起了手语的教学视频。

“韩汐,韩瑶?你们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呢?那个韩氏集团的董事长是你们什么人?”听韩汐给自己也介绍完妹妹的名字后,张怀民若有所思的问道。

“韩秦是我们的父亲。”冷冷地说道,提起“韩秦”这个名字时,原本挂着礼貌性微笑的韩汐脸色顿时冷下来,眉宇间甚至还隐约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交织着厌恶、仇恨以及杀意。

“是你们的父亲呀。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们是韩家的那两位小姐呀。哎呀,没怎么在新闻上看见你们的名字,我这一下子还没想起来。”

“我不是什么韩家大小姐,我们是妈妈的女儿。那个男人不过是和我们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提起韩家,提起那个男人,一股难以遏制的恨意就从韩汐的心里泛起。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一想起他对小瑶做的事,她几乎要被心中滔天的恨意覆盖。

她不明白,自己的父亲,这个被他称作父亲的人是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如何能这么绝情,为了他那所谓的家族利益,利用她一生中最爱的人。

一切的因缘都从十七年前,淮江那场大规模的猎妖行动说起。

当时韩汐和小瑶刚过六岁生日没多久,淮江道门中的猎妖师就开展了一次全面性的猎妖行动。因为那年有几只野妖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动乱,造成了一些恶劣的影响,所以一直没什么理由对妖族进行收割的道门决定借此清剿淮江除了古妖家族外的所有妖物。

这导致她们当时没有家族依靠的母亲,不得已卷入其中,成为道门猎妖师猎杀的对象。为了保护她们,母亲联系了她们父亲最为信任的人类友人,将她们姐妹托付给那人带进韩家,随后独自面对猎妖师的追杀。

原本,韩汐母亲的想法是通过韩家的势力来庇佑她们姐妹,可当她们进到韩家,见到身为家主父亲后,家族在对她们的身体检查中,发现了小瑶因天生残疾而没有妖力的事情。

于是没有妖力,被家族认定为废物的小瑶,在家族的长老会的授意下,按照古妖家族的惯例被秘密作为眷奴送给了庇佑韩家的上位家族中的某个旁支。

那时只有六岁的韩汐并不知道这件事,没有发挥家主权限为小瑶争取,反而嫌弃小瑶无用的父亲以他所谓的“保护”为由,对相对于小瑶,测试出极高天赋的韩汐隐瞒了这件事情,更是骗她说小瑶被他送去给某位玄医治疗耳疾。

当时天真的韩汐相信了父亲的话,却在年龄的增长和对妹妹的思念担忧中,靠着自幼养成的纤细敏感,察觉到了异样。

于是被韩家高度重视,作为天才培养的韩汐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通过多方的打听,终于在两年后家族的一场例行聚会中,探听到了小瑶的消息。

然后背着家族,那时还只有八岁,尚是个孩子的韩汐辗转用了许多方法找到了妹妹的下落。

可当她见到小瑶时,她心碎了,一股比绝望还要强烈的悔恨在她心里翻滚着,她至今都忘不了,小瑶当时看向自己的那双浑浊的眼睛,和那仿佛失去灵魂的木讷目光。

她的身上只盖了一张破布,满是血渍与各种难以言说的痕迹,因营养不良而瘦弱的身上布满了一层盖一层的新旧伤痕,原本有些畸形,却也还是很好看的雪白狐耳被人割了下来,手脚的经脉也被挑断,身下更是被不知什么东西,撕裂出两道骇人的伤口。

发黑的血渍如植物的根须布满大腿内侧,伤口边缘不仅爬满了黄蛆,还有几只肥大的老鼠从伤口爬进她的身体,在小腹下蠕动,露出半截猩红的尾巴。

那小小的身体,就这么蜷缩在那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的一处角落,张着腿,如同麻木般痉挛的失禁着,一边死死地抱住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一边闷哼着用早就拔光牙齿的嘴巴机械的咀嚼。被扯掉半边头发,露出的布满污渍的头皮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恶心的怪物。

如果不是妖的话,早就没命了。

心里这么想的韩汐心疼的想要抱住小瑶,可当她靠近妹妹,想要触碰她时,心上却仿佛被大锤狠狠的砸下。

小瑶不认识她了,像受惊的小动物那般,居然被自己从小就爱黏着的姐姐给吓到,呜呜的哭着往角落里缩。

韩汐记不得后来是怎样把小瑶救出来的?只知道她的脑袋发烫,意识仿佛离开了身体,布满血丝的眼中,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猩红。

收到消息很快赶来的韩家人是这么说的——那是一幅惨绝人寰的地狱绘卷。

韩汐杀光了整个上位家族旁支的所有人,更是把小瑶的“主人”以一种与凌迟不遑多让的方法折磨到死,然后抱着重伤濒死,靠着对姐姐的执念支撑,还剩半口气吊着命的小瑶,浑身浴血的从随后赶来的韩家人群中穿过。

当时的韩家人没谁敢接近韩汐,她紧紧地抱着自己“丑陋”的妹妹,像是护仔的母兽那般,朝着所有想要靠近她们的人露出锋利的獠牙。

直到她走出将近一公里,才力竭倒下。

这让韩汐成为了韩家的一个传说,不仅震惊了所有长老,更是让她们的父亲都为之动容。她不知道父亲那时的复杂表情是什么意思?他是否也曾心疼过小瑶,还是说仅仅是感到惊讶。

靠着那股狠绝与震撼,韩汐带着小瑶脱离了韩家,独自撑起了属于她和小瑶的天空。

一夜长大的韩汐,利用当初母亲托付的那位父亲最为信任的人类管家“阿关”的愧疚,帮她和小瑶改名换姓收养到了名下,以此回避她脱离韩家逃出来后,家族高手的搜捕。

更是用阿关混社会儿子的性命来威胁他,让他利用在父亲身边的权限,为小瑶找来了一位曾在广南省名噪一时的玄医圣手疗伤。

治疗的费用在阿关的运作下,都记在了韩家的名下。

而小瑶经过三年的治疗也逐渐恢复了健康,满目疮痍的身体也在药物的辅助与刺激下,通过妖族的恢复力与那名玄医高明的医术渐渐痊愈。

可小瑶的耳朵却因为被一种不知名的妖毒所伤无法复原,那位玄医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只好通过手术帮小瑶做了一定的整形,将伤口修补成两道细长的红线。

但这与成为眷奴那两年所受的心理创伤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从被救出那一刻起,小瑶便陷入了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机械的接受韩汐的照顾,对外界的一切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

而在治好小瑶的外伤后,韩汐也带她搬出了阿关家,住进了淮江老城区一处因闹鬼而租金便宜,四十平米不到的小出租屋。

靠着文学上的天赋,和六岁时发表短诗所积累的小小名气,韩汐一边完成着学业,一边以各种笔名,给各种出版社、杂志社撰稿。

在一些不在乎她年龄,好心编辑们的帮助下,赚取着些许微薄稿费维持她们的生活。

可韩汐十五岁那年,因为高中就读的监护人问题,她时隔多年再次找上了阿关,想威胁他帮自己解决就学的问题。

可赶到阿关家里的韩汐,撞见了正在等她的父亲。

直到那时,韩汐才明白,自己这七年来的艰难求生,竟都是父亲一手操作,陪她演的一场以她为主角的荒唐大戏。

父亲从她带着小瑶离开韩家时,便掌握了她的所有动向。无论是请玄医为小瑶治病,还是阿关对她威胁的服从,以及在家族中的种种运作,都是在父亲授意下的安排。

甚至那些不在乎她年龄的“好心”编辑,也是被父亲以韩家的财势所收买的“演员”。

而家族那些仅在追捕她们一年后便渐渐没了动静的族中高手,也是父亲利用家主身份,说服长老会的结果。

韩汐就像一个小丑,在家族长老会和父亲的运作下,毫不知情,傻傻的出演了一场名为“家族考验”的滑稽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