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手环……很像是雅克的风格。”
“看不出来。”
“他很喜欢齿轮之类的精细小零件,你应该见过。”比才说,“他还喜欢报纸,喜欢各种东西,他应该是我们这些人之中最神秘的那个,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所拥有的恩泽到底是什么,他可以复现报纸上的新闻,但这个程度又能够到达什么地步?他的恩泽真的是这样吗?我们都不知道。”
雅克啊,雅克,你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朋友,新的……伙伴?随便吧,比才不知道雅克在想什么,随便吧,在过去的那一次调频之中,雅克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她的频率覆写的人,在‘他们’之中,只有雅克还没有被她触及过。
她本来就没有准备这么做。
那些人,只想离开,他们背弃了对于国王的誓言,他们只想要逃离拉芙兰,或者逃离白帆,逃离中央区,他们在享受了作为王权附庸这一个角色带来的便利之后,在战争的时候却不愿意拿着武器上前。
当然,比才并不会责怪他们,毕竟比才自己也没有选择这么做,她知道,一个人的力量在面对时代洪流的时候是毫无意义的,不过,她没有放弃王朝,她坚决地拥簇王国的存在,拉芙兰这个国度理应属于国王,属于她所忠实的陛下。
“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来访者说,“如果我想要渡河,去到中央区,去到白帆,有没有什么简单的方法,或者好用的方法?”
那位守卫一直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守卫似乎完全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有可能是并不想听见,比才认识这位守卫,在早些年的时候,这里的守卫换的还是比较频繁的,每一位守卫在听过那些交谈之后,就试图在那些话语之中得到利益,比如,听见了某种‘方法’之后,守卫就会想着尝试一次。
从后来的结果来看,没有一个人成功。
这位守卫是在这里最久的人了,他很聪明,他履行自己的职责,在每一次交流的时候都守在这里,但他会当做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没听见,不论是多么重要的内容,或者多么不重要的内容,在离开这个房间之后,那位守卫就会全部忘掉,这就是这位守卫的自我防护,事实证明,他很聪明。
“没有什么最简单的方法。”比才说,“你以为外面的那些雾气是怎么回事?白帆的人,中央区的人,他们并不想让你们这些中央之外的人去到那里,如果你们见证过了中央区的繁华,看见过白帆真正的模样,你们就会发现……”
“嗯哼?”
“发现十八年前的战争根本没有改变多少东西,只不过是站在最高处的人换了一批而已。”比才笑了一声,然后接着就是一小段的嗤笑,“所以说,我一直相信着这个王国,至少在我死去之前,这个国度永远不会改变。”
“我还是得去一趟。”
“是你要去,还是雅克要去?”
“都有。”来访者说,“不然我们也不会同行了。”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什么也不做。”比才说,“既然雅克和你都要去中央区,那么你们肯定已经得到船票了,给我说说罗曼口岸吧,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这里是艾德文。”
“不不不,这里可不是你们所在的地方,你们还在罗曼口岸呢。”
就像是准备许久的东西终于能够展现出来,比才的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一些。
“……这里只是一个频段而已。”
——拉芙兰,伽马频段。
这里只是一个频段,一个被定义为‘伽马’的频段,正如之前所说的,那些锁链的用处是拘束比才,让她随时能够被震颤带回到这个牢房之中,同样的,通过这种调频,也能够将一个人从某一个地方‘投影’到另一个地方。
“兰斯大主教,你应该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将那些东西放置在了罗曼口岸,现在,你在这里看见的每一个人……在这个城市之中看见的每一个人,都是罗曼口岸的投影,所有的人都是这样。”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意识到这一点。”
“那确实,普通人并不会意识到任何问题,他们只会在这个城市之中继续生活。”比才看向那位守卫,“这也不是一次两次。”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因为现在和雅克在一起的是你,告诉你没有任何问题,反正雅克肯定会知道……他比你想象中的聪明多了,很多他看起来不知道的事情,实际上比谁都清楚,我太了解他了,我还知道他想让我死,他希望我们所有人都死去,这样子,他就能够得到最后的那一份胜利了。”
“胜利。”来访者重复了一次这个词汇。
“胜利。”比才咧开嘴,“在这几个可能性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走到最后……”
“那你的可能性是什么呢?”
“懒惰。”比才说,“我是‘懒惰’,我曾经是‘懒惰’。”
“咳。”
直到这个时候,那位守卫咳了一声,他用手中的棍子轻轻敲了一下地面,下一刻,震颤将比才拉回到了最中心的地方。
……十分钟到了。
来访者站起身,她打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稍等。”比才说,“你是东方人吧……你的名字是什么?”
“祈铃。”来访者说,“正好,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和那个叫兰斯的人合作呢?”
“和你一样,互相利用。”
于是,交谈到此结束了。
……雅克。
比才目送着那名为祈铃的女性离开,看着她的身影隐没在门扉之后,她看着刚才那个来访者停留过的位置,在那里,属于祈铃的频率还短暂停留,那些滞留在这里的,只有比才能够看见的频率。
不应该。
将整个罗曼口岸投影到‘这里’,比才用了同一个频谱,整个罗曼口岸应该都是‘德尔塔频段’才对,她已经校准过那些频段了,为什么会出现伽马频段的人,这个女孩并不在罗曼口岸?不,她和雅克在一起,那没有理由和雅克在不同的频段之中。
除非,这个女孩并不在罗曼口岸。
或者说,在被调频到这里的时候,她的频率并没有被兰斯干涉。
漏网之鱼。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女孩肯定也是个危险的人物,她看起来并没有多少特别的地方,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场交易之中并不包括这些,她只是负责调频,兰斯想要做什么,对于比才来说都无所谓。
反正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嘿。”比才对着那看守喊了一声,“现在是哪一年了?”
“一八八八年。”看守说。
“也就是说已经过去十八年了?”
“是的。”
十八年啊,这个时间长度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了,改变太多的东西,十八年,足以让一个婴儿成长为青年,也足以让一个崭新的家变得老旧,她知道,在这十八年里,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不只是她,雅克,还有别的人,现在应该也截然不同。
“我今天去见了个朋友。”她说,“按理来说我应该在这里呆着,不过那个朋友对我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十八年前的时候我们是共事的人,在很多时候,我们都有着相同的目标。”
她的频率颤抖了一下,下一刻,她脱离了那些拘束——只是从‘视觉上’脱离了那些拘束,她依旧不能够离开这里,一旦那些震颤出现,她又会被这些枷锁封锁起来,不过,经过这些年的尝试,她已经能够协调好这些震颤,为自己争取那么几秒钟休息的时间。
正如之前那样。
“你今天也见到了,那些警员过来找我。”见看守没有说话,比才便继续自言自语起来,“那些人都是罗曼口岸的人,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遵从着不能够停下这样子的概念活动,他们不能够睡下,一旦试图休息,其他的人就会编织出一个事件,让每一个人都活动起来。”
“墨洛温侦探,她的助手就是我的那位朋友,这两个人……再加上刚才的来访者,他们应该就是为数不多能够保持部分清醒的人,当然也有可能还有更多,谁知道呢……”比才闭上眼睛,“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我的朋友了。”
看守没有回答。
……呼。
比才跺了跺脚,于是,震颤把她带回到了拘束之中,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的身体不会那么疲惫,现在若是再调到德尔塔的频段,雅克应该也不在原地了,自己突然到访,又突然消失,也不知道雅克会怎么想呢?
——你可能误会了,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过得更好。我的目的是让你们所有人都生不如死,仅此而已。
“雅克啊,雅克,这么多年了,看到你的变化并不大,我还是很开心的。”比才喃喃自语,“也快了,既然你回到了这里,回到中央区,那就代表你已经找到了新的可能性,我们应该……还有机会再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