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美丽无声地嘶吼着,咆哮着,她恨不得去拆了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她向他们扑了好几回,都扑了个空,根本摸不着人家一片衣角。
本来以为这对狗男女到现在为止做的已经够过分了,没想到陈士湄他还能做出更绝的事情来。
电话里确定她的尸体被送去殡仪馆以后,陈士湄也从酒店里出来,开着他昨天才新提出来的卡宴回家。
他回到家里,看到哭得小脸都发青的儿子就觉得有点嫌弃,再看两位伤心不已的岳父岳父,就更觉得晦气不已。但是当他想到陈晓敏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儿子,他就又抑制不住嘴角上扬。
现在可不是能摆出笑脸的时候,他赶紧揉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沉痛一些。
走过去搂住儿子,假惺惺地抚了一下儿子的头,再看向两位老人说:
“爸,妈,你们要保重身体,不要太难过了。美丽病了都一年多了,这次癌细胞转移虽然病发的快了一点,但是你们也都能过来看过了她,陪伴了她,她心里应该也少了不少遗憾的。都往好处想,千万要注意身体。”
然后又对刚过了11岁生日的Aron人模人样的说:
“Aron,你长大了,以后可不能随便流泪。妈妈是在你的陪伴中离开的,她应该走的很安详。你总是哭,妈妈该伤心了。”
Aron默默地点头,虽然无法接受,但以后他就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虽然爸爸没有虐待过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跟这个妈妈病了以后就经常出差的爸爸不怎么亲近了。没有妈妈的孩子会过什么日子,他觉得他很快就能体验了。
“爸妈,明天在殡仪馆里简单办一下美丽的告别仪式,让美丽的同事们来悼念一下,然后遗体就要火化了。你们看我给你们订几号的机票比较好?”
这个问题让两位老人瞬间都有点迷惑。
“士湄啊,美丽不是说让我们留下来照顾两个孩子吗?”丈人有些不确定的问。
“我这不是想,您二位年岁也大了,我们自己的孩子我自己可以照顾,你们就管好自己的身体就行。您看你们在这边连个医疗保险都没有,就是旅行签证过来的,万一要是生病了,这医疗费可不是国内可比的,一个账单可能就得上万美元。”陈士湄道。
“可是美丽不是在给我们办绿卡吗?她上次跟我们说还有两个月绿卡就能出来,然后我们的医保问题也就都解决了。绿卡出来以后,我们可以申请免费的老年公寓住,最好找到离你们近一些的,我们还可以照顾两个孩子。”
丈母娘觉得今天女儿才走,女婿就开始急着给她们订票,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士湄啊,你不会美丽才走,就要撵我们两口子离开吧?”她故意试探着问。
“哪儿能呢,我只是担心,万一你们留在这里触景伤情,病了要付昂贵的医疗费,毕竟你们过来也没带多少钱来是吧?”陈士湄居然还找到了像那么回事的理由。
“士湄啊,我们过来3个月了,你这一天天的不在家,总是出差,留下两个孩子在家,我们两口子怎么能放心离开啊?再说Emile还病着,今天她妈去世了,我给她打电话叫她回来,她那边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又跑去哪儿了,也没说到底回不回来。你让我们再在这里呆一阵子,等绿卡下来了我们两口子就搬出去。”丈母娘说的话好像比陈士湄的更有理。
陈士湄被堵住了嘴,在心里更加厌烦那个抑郁又焦虑的女儿Emile和拖油瓶Aron了。
在蒋美丽病倒之前,Emile的心理治疗师都是跟蒋美丽约治疗时间的。现在蒋美丽病倒了,不能开车接送Emile去诊所进行心理治疗,就只能是陈士湄带她去。但是他已经有两次临时给治疗师打电话说自己走不开,要求改时间了。
今天下午Emile本来也跟治疗师有预约,但是陈士湄去陪小情人了。
蒋美丽飘在空中看着听着这一切,又悲伤又生气。
她这可真是才咽气呢,他就已经迫不及待要给爱人清场了。
这时候大门有响动,一家人齐齐向门口看,原来是Emile回来了。
外婆赶紧红着眼睛走过去,搂住了Emile。
“Emile不怕啊,妈妈走了,外婆还在呢。” Emile本来条件反射般想推开外婆的,但是这句话让她迟疑了一下,然后顺从地任由老人家抱着她,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在外婆家午睡的时候,外婆总喜欢这样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有那么一瞬间,Emile的眼神不再那么坚硬冰冷。
陈士湄却看着Emile皱眉。
“你这穿的都是什么?脸上画的跟鬼画符一样。你这样出去,邻居们看到了,我的脸放哪里?你才14岁,你这是要去卖吗?你妈妈今天去世了,你还只知道在外边鬼混!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我要你管,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妈走的时候,你在哪儿?”
“你,我看你真的是神经不正常了!”陈士湄气红了脸。
“呵,我本来就不正常啊,所以才去看医生。” Emile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我自私,呵,你凭什么在这里点评我是不是自私。你有这个资格么,陈先生?”
“我看你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还是得把你关到医院里,就是不该把你放出来。你太让我痛心了,你知不知道你妈妈的病,就是因为你伤心劳累才病发的!”陈士湄愤恨地说。
“关啊,谁怕你,你除了说要把我送精神病医院,你还有什么武器?”
“什么我让你痛心,你很痛吗?” Emile厉声质问道。
“我虽然是你的爸爸,但我首先是个人,你这么每次不顾父女亲情这么伤害我,我怎么可能不痛心!”
“可是一直都是妈妈在带我看病见医生,她还每天没话找话的跟我说话,她想尽办法哄我开心,开解我,就算这样,她也经常被我无礼对待。妈妈伤心倒是有理由,你伤心个鬼啊!”Emile的情绪开始变得不稳定,她又被陈士湄刺激到了。
“还有,你居然说妈妈是因为我才病死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Emile已经在情绪失控的边缘了。
“你怎么不说是你这个丈夫没有尽到自己该尽的责任,妈妈是活生生累死的?”
蒋美丽看着这一切,痛心异常,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以前她没有病倒的时候,这两个人也是经常这样吵架的,她每每被夹在中间都很为难。开始的时候她是站在丈夫这边的,毕竟Emile对她爸爸确实很过分,话语间脏话也经常夹带着,偶尔还会在气愤之下踢她爸一脚或者推一下再跑开。
可是后来有一次,也是差不多的情景下,因为女儿对丈夫无礼而在训孩子的蒋美丽从女儿的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失望,她有点不想站在丈夫身边了。因为她已经能理解女儿为什么这么不喜欢爸爸,但是她却无力改变现状。
四十岁的她从来没想过现在的生活有什么问题,除了女儿在青春期出了一些问题。就算这样她还是觉得女儿的病只是暂时的,是有希望恢复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对她来说,父母健康,儿女双全,工作顺利,老公也有能力还正直,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所以在死的时候,她本来只是放不下两个孩子,又觉得对不起丈夫和父母,完全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闭上了眼睛。
现在她想起了女儿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妈妈,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男人,你到底为什么嫁给了他!你看上他哪儿了?”
“他要是不是我爸就好了。”
是啊,到底看上了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类似的家庭背景,读过同一所大学,都是孤身一人在海外漂泊的学子等等,让二十几岁却没什么恋爱经验的蒋美丽很快就打开了心扉,接受了这个男人的爱情攻势。
现在回想起来,自从结婚以后,这个男人的殷勤程度就跟恋爱的时候天上地下了,不过大家不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她也是那样自我安慰的。
婚后一切家务都是蒋美丽一人包了下来,哪怕刚生完孩子那会儿。美国没有月子一说,陈士湄就说国人做月子只是迷信。虽然蒋美丽和陈士湄都有三个月的产假,但是月嫂也没请,月子更是没坐过一回。在公司里雷厉风行的她,在家里却事事都要先跟陈士湄商量,每次都以尊重他的意见结束。
就在蒋美丽锁在儿子房间回想自己逝去的过去时,陈士湄正在自己房间给小情人打电话汇报情况。
“小婵啊,吃完饭了吗?孩子没闹你吧?”
......
“亲爱的,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行,我这边都会按照我们商量好的进行。”
......
两人甜言蜜语了一会儿,挂了电话陈士湄就把电话打给了墓地销售那里。
“Hi James, this is Chen. I’m sorry, but my wife and I have changed our minds. We’d like to cancel our order.”
他跟墓地销售员James讲他要取消他和蒋美丽一起预定的双墓穴墓地。
那边跟他讲了现在他墓地取消了就会马上排给需要墓地的人,是不可变更的,一旦取消就不能再恢复订单,问他是不是确定要取消。陈士湄还是坚定的回答说他要取消。
现任老婆是死了,可预备老婆他早都找好了,他怎么会还想跟蒋美丽生同衾,死同穴呢。
第二天,在他们镇上的殡仪馆举行了简单的告别仪式。虽然时间很仓促,但是因为蒋美丽的人缘好,她公司高层和同事,还有一些在湾区的老同学都来参加了她的告别仪式。
大家都表示了哀痛,并在告别仪式结束以后以为会接着会跟车去参加葬礼。可是告别仪式刚结束,陈士湄就开始跟来参加告别仪式的大家伙开始告别了。
蒋美丽的同学中有一位以为是蒋美丽走的太突然,家里没有准备好,还购买到墓地,就去问陈士湄葬礼是不是要另外举行。
“告别仪式以后我们就送去火化,然后一半的骨灰会让她父母带回国,一半会在这边下葬。这是美丽生前的遗愿。”陈士湄煞有其事一般向蒋美丽的老同学解释道。
“墓地确实没来得及购买好,不过我已经到处在联系了。等购买好了,我就把骨灰分一半,一半让两位老人带走,一半就我们自家人简单下葬,不再另外通知你们了。”他努力在脸上挤出悲痛的表情继续解释。
蒋美丽的老同学好意表示如果有困难,他可以帮忙联系购买墓地的事,但是被陈士湄拒绝了。
蒋美丽飘在殡仪馆自己的棺材边,看着来参加自己告别仪式的跟自己一一告别。对每一个给她送上一支鲜花的人,她都诚心鞠躬表示感谢,可是他们都无法看到而已。
当然他老公说墓地还没买到的事她也听到了。
以前因为盲目信任,她对陈士湄的话从来都没有过一丝怀疑。可现在不同了。
她马上就想到了之前他们一起去参观以后购买的那块墓地。在湾区最好的墓园里的那块双穴墓地,差不多价值一百万美元。这笔钱看来也被这个黑心的男人给吞掉了。
愤怒到了极点,蒋美丽已经麻木了。她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事可以让她更加愤怒。
转眼告别仪式结束已经快一个星期了。
两位老人的绿卡一直没有办下来,陈士湄已经压不住刘婵闹着要来这边住了。
他这天下班回家时,破天荒的买了点菜和水果回家。
进屋他一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迎过来的两位老人一边说:
“爸,妈,今天晚饭要多做两个菜,一会儿我要去接个人过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丈母娘很纳闷,就问他:
“士湄啊,是谁要来啊?”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记得做的清淡健康一些,她不喜欢吃油腻的。”陈士湄敷衍道。
打发好了两个老人,他去找儿子提前打预防针去了。
咚,咚,咚
他敲响了儿子的房门,也不等回答就推开了。
“Aron,今天家里会有个重要的客人,你记得要有礼貌。”
Aron看向他,眼里是伤心和陌生,但是他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陈士湄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心想:这个臭小子现在越来越不爱讲话了!
他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就砰一声关上了Aron的房门。
交代完该交代的,他就马上驾车去酒店迎接新老婆回家。
蒋美丽麻木地看着他所做的一切,她不是不生气,而是无能为力。
不到一个小时,监控显示他的车已经停在了别墅门口。
监控里显示,陈士湄先下了车,然后小跑到副驾驶,去拉开车门,小心翼翼扶下来了一个大肚翩翩的孕妇,然后又从后备箱里搬出来了两个行李箱。他先让孕妇站在车边,自己推着行李箱到门口,然后又返回来搀扶着孕妇走到大门口。
这时候丈母娘李月华正好推开了门来迎接客人,当她看到女婿扶着一个孕妇在门口时,她觉得好像自己的大脑无法处理现在这种情况了。为什么她的眼睛会看到女婿带这个孕妇回家?她努力揉了揉因为时不时流泪导致发酸发胀的眼睛,可是眼前还是这样的一对人。李月华强忍着颤抖,把视线集中在女婿的脸上,她内心仍不死心地希望这只是她的误会,她颤抖着声音问女婿:
“士湄,这位是谁?”
“妈,这是刘婵,以后就是Aron和Emile的妈妈了。”陈士湄顶着李月华的视线,丝毫没有犹豫地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