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陈大娘后,几个孩子像欢快的小鹿一般,迅速围拢到姜嘉鱼身边。阿珩兴奋得小脸通红,一边拍手,一边欢呼雀跃:“太好了!中午既有喷香的馍馍,又有鲜美的鸡汤可以吃啦!”那清脆的童声里满是对美食的期待。
姜嘉鱼微笑着看向孩子们,目光柔和而温暖,轻声问道:“你们不觉得用兔肉去换粗粮馍馍,太不值当了吗?”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好奇。
三个孩子纷纷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透着坚定,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汕汕率先开口,声音清脆而真诚:“刚才阿娘说过,雪中送炭的情谊千金难买。陈奶奶一直悄悄给我们送吃的,帮了我们很多,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不值。”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陈奶奶的感激之情。
“嗯,阿珩也觉得,陈奶奶可好啦!每次阿珩去她家,她都会拿好多好吃的给阿珩呢。”阿珩眨着大眼睛,一脸幸福地补充道,小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以乐也微微点头,接着说道:“而且她还让陈家二叔带着哥哥去镇上做工,说让哥哥挣点小钱养活我们。”她的声音平稳,却也饱含着对陈奶奶的感恩。
姜嘉鱼静静地听着孩子们的解说,心中对陈大娘的好感愈发浓烈,仿佛春日里盛开的繁花,又向上攀升了一个高度。
“可是,陈奶奶家境也不怎么好啊。”以乐微微皱眉,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姜嘉鱼闻言,不禁也皱起了眉头,心中满是疑惑。她心想,这陈大娘家不是酿酒的吗?还有个做工的儿子,按道理来说,家境应该还算不错,在村里算得上是小康水平,怎么会不好呢?
汕汕似乎看出了姜嘉鱼的不解,于是耐心地给她讲述了陈大娘家的情况。姜嘉鱼听得十分专注,随着汕汕的讲述,她渐渐恍然大悟,原来陈大娘家的日子如此艰难不易。
陈大娘全名陈桃花,正如上次提到的,她是桃花村村长陈桃的亲妹子。当年,为了家中的酿酒产业,陈大娘一直拖到二九年华都还未嫁人。后来,在她阿爹的安排下,嫁给了村里一户极为老实的人家。其实,以当时陈家的家境,陈大娘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归宿。但她之所以接受阿爹的安排,一是因为在古代,女子的婚姻大多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是她已经过了最好的婚嫁年龄;三是那时的陈大娘已然成为家中的顶梁柱,陈老爹自然不愿自家的酿酒技术落入外人之手,找一个同村的老实人无疑是最佳选择。
不得不说,陈老爹看人的眼光相当独到。这家人对陈大娘疼爱有加,后来陈大娘生下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然而,不幸的是,女儿出生还不到一年,陈老爹就去世了。紧接着,陈大娘的亲哥陈桃树闹着要分家,为了争夺酒坊,两家人大打出手。混乱之中,不满一岁的陈大娘的大女儿被不慎摔了,这一摔,让孩子直接成了脑瘫。从此,两兄妹之间结下了难以化解的仇怨。
如今,陈大娘家仅有两亩薄田,由陈大娘的丈夫,也就是陈大叔一人耕种。陈大叔如今也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他家祖上三代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老父老母都已离世。现在陈家就只剩下陈大叔、陈大娘、陈家二郎,还有一个脑瘫在床的陈家大姐。也正是因为陈家大姐的特殊情况,使得陈家二郎已过弱冠之年,却依然未能娶妻生子。
姜嘉鱼听完,不禁感慨万千。原来陈大娘家还有个脑瘫的女儿,尽管生活如此艰难,陈大娘却始终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这让姜嘉鱼深深觉得,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并不完全正确,这世上还是有许多善良可爱的好人。
姜嘉鱼又想起了昨日来给自己报信的小梅,她是汕汕和以乐在村中唯一的好朋友。小梅也是个命运坎坷的可怜孩子,她的阿爹三年前参军去了,这一去便音信全无。从此,小梅就只能和阿娘相依为命,母女俩也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小梅的阿娘原本是落魄人家的小姐,逃荒来到这个村子时,被小梅阿爹救下。当时她无处可去,便嫁给了小梅阿爹。在小梅爹还在世的时候,家中的农活儿有人做,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也不成问题。再加上小梅娘亲刺绣手艺精湛,接一些镇上的绣活儿,一家三口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日子也过得安稳不愁。
可是,小梅爹一走,家里的田地就无人耕种了。如今,她们母女俩仅靠镇上的绣活儿勉强维持生计。即便如此,小梅母女俩还时不时地拿些吃食给边家兄妹几人,这份情谊十分难得。
还有村里赶牛车的李爷爷,他已经过了花甲之年。李爷爷唯一的女儿嫁给了镇上卖肉的屠夫,几年前老伴去世后,女儿女婿多次提出要接他去镇上一起生活,可他怎么也不愿意。他说自己想守住和老伴生活多年的老屋,而且自己是村里唯一赶牛车的人,要是走了,村里人出入村子就会变得十分困难。女儿女婿为此头疼了许久。
李爷爷也帮了兄妹几人很多,他时不时地拿些小零嘴给孩子们。而且烝然有时去镇上做工,碰到李爷爷赶牛车,李爷爷都会顺路带上他,从不收取赶车的费用。
姜嘉鱼认真地听着汕汕和以乐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着哪些人帮助过她们,哪些人又曾骂过他们,她将这些都一一铭记在心。
吃完午饭后,姜嘉鱼带着孩子们,还提着昨晚猎到的两只野兔,前往小梅和李爷爷家。姜嘉鱼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既然听孩子们讲了这些,当下虽然没有什么更好的机会去还人情,但送些自己打的猎物,以表达感激之情,也是她力所能及的事。
同时,她也想借此机会教导孩子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然,血海深仇更不能忘!这就是姜嘉鱼的处事态度,恩怨分明,真挚而坚定。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小梅家。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一座三通的小屋,一米高的篱笆围墙将小院环绕起来。院子的角落种着些蔬菜,郁郁葱葱,充满生机。院子中间有一棵桃树,桃花盛开,满树嫣红。这个村子果然名副其实,家家户户都有一棵桃树,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姜嘉鱼轻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小梅就从屋里出来开门。看到是姜嘉鱼和汕汕她们时,小梅先是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立刻热情地跑过来打开院门。她一眼就看到姜嘉鱼手中提着的两只野兔,不过野兔都已经没了动静。
“边家婶婶,有什么事吗?”小梅有些疑惑地问道,声音清脆悦耳。
姜嘉鱼微笑着,语气亲切地问:“你家阿娘在吗?”她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让人感到格外温暖。
小梅看向汕汕,见汕汕对她点了点头,这才让姜嘉鱼稍等片刻,然后转身进屋去叫自家阿娘。
过了一会儿,一个温婉的女子走了出来。姜嘉鱼看到她的第一眼,脑海中便浮现出“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这句诗。只见她莲步轻移,向着姜嘉鱼走来,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温婉端庄的气质。姜嘉鱼不禁心想,难怪现代那些演古装剧中大小姐的小花被人诟病不像,眼前这位赵沐清身上的这种气质,没有经过长时间的熏陶,确实是模仿不来的。
赵沐清双手互握,缓缓屈膝行礼,轻声说道:“边家娘子。”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如同山间清泉,清脆动听。
姜嘉鱼学着她的样子,也回了一个礼,动作优雅得体。
随后,姜嘉鱼想把一只兔子递给她,可转念一想,看她这温婉柔弱的模样,恐怕不会清理兔子吧。于是,她改变了主意。
“那个,今晚我和几个孩子想请你吃个便饭,不知你可否赏脸?”姜嘉鱼微笑着发出邀请,眼神中满是真诚。
赵沐清听到这话,惊讶得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虽然平日里不太理会外界的事情,但也听小梅说了许多村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知道这边家的小娘子以前可是出了名的苛待孩子的后娘,也正因如此,她见几个孩子可怜,才会在有多余食物的时候,接济一下他们。
可如今眼前的姜嘉鱼,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苛待孩子的后娘。而且,她也听自家女儿说过,昨日这边家娘子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没有赶她出来,还在听到边家二姐和四哥被人欺负时挺身而出。
赵沐清看着眼前满脸笑意的姜嘉鱼,觉得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想了想,还是婉拒道:“多谢边家娘子了,实在是不方便,就不去打扰了。”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歉意。
姜嘉鱼也不强求,毕竟她们彼此还不太熟悉,人家不答应也是人之常情。她思索片刻,说道:“那这只兔子,小娘子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说着,姜嘉鱼将手里其中一只兔子递到赵沐清面前。
没想到,这一举动却把赵沐清吓得后退了两步。她稳住身形后,一脸歉意地附身道歉:“抱歉,我只是……”她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显得有些窘迫。
“没关系,你会处理吗?”姜嘉鱼实在受不了这种文绉绉、慢吞吞的说话方式,忍不住打断了她。
赵沐清被这突然的问题问得有些懵,她轻轻摇了摇头。
姜嘉鱼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想着,果然如此。“那待会儿,我处理好后叫汕汕和以乐给你送过来,谢谢你平日对我几个孩子的照顾。”她的语气依旧温和,但多了几分干脆利落。
“边家娘子实在不必如此,我只是见……”赵沐清话到一半,突然顿住了。她看了看眼前的姜嘉鱼,见她并没有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改口道:“真的不用了。”
姜嘉鱼看着眼前这位举止优雅却略显拘谨的小娘子,心里觉得有些别扭。她皱了皱眉,真诚地说道:“其实,我们两家孩子如此交好,就当我是送给孩子补身体好了。以后小娘子若是遇到能用上我的事,尽管开口。”她的眼神坚定而诚恳,让人感受到她的真心实意。
赵沐清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姜嘉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姜嘉鱼是第一个对她说这样话的人,也许是同是外乡人的缘故,让她心中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那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待会儿我让孩子们给你送来。”姜嘉鱼说完,便拉上阿珩,准备前往下一家——李爷爷家。
走了几步,姜嘉鱼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还站在门口的赵沐清说道:“对了,我叫姜嘉鱼,小娘子叫什么?”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我叫赵沐清,顾无馨香美,叨沐清风吹的沐清。”赵沐清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自嘲。
“我觉得是:沐浸海棠深春意,滢渟清溪鸟兰香。”姜嘉鱼微笑着回应道,她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明媚而动人。
阳光下,姜嘉鱼回眸一笑,那笑容那般潇洒自如,三分娇艳,三分英气,三分豪迈。微风轻轻拂过,她额间的碎发随风轻舞,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却在这一瞬间,深深地刻进了赵沐清的心里。
这便是小梅阿娘对姜嘉鱼的第一印象,这个女子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对她产生信任感,仿佛她就是可以依靠的温暖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