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扩廓扎手舞爪的,把乡野女子的颟顸演绎得像模像样。
“翠花,你那些偏方这么管用,能不能向我们传授传授?”可欣说道。
“哟,姐姐,你说这话,可是破了我们乡里的规矩!”扩廓故意沉下脸来,显得很不高兴,“我们乡里的规矩一向是偏方不私授,如果都私相授受,那岂不是断了人家的财路?我现在虽然来到了城里,可是那些乡间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姐姐你说是不是呢?”
四个女人听了,错愕之中相互对视一眼。
“啊,翠花,你们原来还有这些规矩!”眄巧莹笑道,“看来可欣妹妹确实鲁莽了。”
“鲁莽是鲁莽了些,不知者不怪吧。”扩廓显得很是大度,“就像我来到城里,对这里的许多规矩也不是多么明白,你们岂不是也没怪我?”
说笑一阵,可欣姐妹方才告辞。
扩廓回到自己的住处,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此前一直将目光放在七煞身上,现在看来,却不得不对皇城之中的四大家族稍加关注了。
这四大家族分别是俞、公、易、山,其中以俞家最为显赫,其他三家也各有千秋,至少在皇城及其周边范围内,它们的声名无人不晓。
然而,世人通常只知道四大家族之声名,而不了解其具体情况,扩廓也是这样。
为了搞清楚四大家族的状况,扩廓决定再去拜访一下侍卫长陈三愿。
陈三愿作为侍卫长,即便不了解四大家族的其他情况,也应该了解四大家族的武者到底有多少、分别处于什么水平。盖因四大家族乃是朝廷重点监控的势力,陈三愿如果连它们的武道底数都不清楚,那便是最大的失职。
扩廓担任宫廷侍卫之后,曾经去拜见过陈三愿,当时并未深入交谈,只是简单地寒暄了一番,扩廓算是在陈三愿那里报了个到。那个时候,陈三愿对扩廓所表现出的都是客气,扩廓对此倒也理解。他这个宫廷侍卫是亲皇眄香侬钦点的,没有经过正常的选拔程序,在其他人看来,他跟亲皇的关系注定非同一般,而对于这样的人,一般人往往敬而远之,不会轻易得罪,也不会过于亲近。
扩廓再次拜见陈三愿的时候,见陈三愿一只手拿着一条约莫一尺长的木简,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把刀,脚下堆着一些木屑,于是开口问道:“哟,侍卫长,你是不是正在做木工活呀?”
陈三愿笑道:“木工活需要一些特殊的技巧,我可干不了!翠花,你来得正好。我所豢养的一只鹅死了,我有些伤心,准备写一篇《瘗鹅帖》祭悼它,可是写了半天都不满意,你帮我琢磨琢磨到底应该怎么写。”
“哟,侍卫长,你这可就是难为我了!”扩廓笑着回应道,“我一个乡野女子,大字都识不了一箩筐,哪里会琢磨这些事?你要是真的要我写,那我就会说:鹅呀鹅,你除了仰着脖子嘎嘎乱叫,就是用那红馥馥的脚蹼在水塘里游荡,余外再没什么可爱之处。不过,你连死了一只鹅都感到这么痛惜,却着实令人意外,想不到你这威风凛凛的侍卫长居然还有这些小女人的心肠。”
“嗨嗨!”陈三愿闻言,尴尬地笑笑,说道,“翠花,你这婉转的批评,倒也批评得对。那只老鹅陪伴了我十多年,倏然死去,竟把我的心情弄得恁般悲伤、难以从中自拔,确实有些不应该。每个人情感之中都有些柔软的地方,看来我的情感显得过于柔软了,嗯。对了,翠花,你来找我,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体?”
“倒没什么多要紧的事。”扩廓甩着手说道,“你知道,我是乡野来的人,见识不广,对什么事都很好奇,近来听说皇城里有什么四大家族,不知道它们到底如何豪横,因此想来打听打听。要是四大家族真有那跟朝廷抗衡的势力,我也寻机多结交结交,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万一哪一天它们把朝廷推翻了,我结交了它们,就能够继续在皇城里混。这么繁华的地方,谁舍得轻易离开呢?”
陈三愿闻言,正色说道:“翠花,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口无遮拦!眄氏王朝稳如磐石,岂是谁想推翻就能推翻的?再说了,四大家族一向安分守己,从来没有什么推翻朝廷的意思,行事毫无僭越、逾矩之处,不然的话,朝廷又岂能容许它们放肆呢?”
“侍卫长,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凡事总有个万一不是?”扩廓皱起眉头回应道,“它们安分守己固然好,可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它们的主人都是怎么想的呢?唉,算了,这个问题很伤脑筋,不说也罢。我就是想知道它们现在都是个什么状况,所以才来向侍卫长请教。如果它们那里有什么武道修为异常高迈的武者,我去拜他们为师习学一番也好。”
“翠花,你这一心向武之心,倒是值得赞佩。”陈三愿笑道,“不过,四大家族的武者各有自己的路数,功法绝对不会轻易外传,漫说是你,即便是我,人家都未必肯教。”
“那他们又究竟是怎样的路数,你了解不了解?”扩廓开口问道。
“概而言之,四个家族的武道路数分别是文、暴、奇、险。”陈三愿回应道,“俞家主所修习的武功乃是儒雅一路,琴棋书画等诸般技艺无不被她化用为武技,谁人若是不加防备,便会糊里糊涂地入了她的彀,成为她的降虏。”
听到这里,扩廓不由联想到可欣姐妹在浣纱溪畔吹奏凤箫的情形。玩弄乐器乃是她们之所长,而作为俞家主之女,谁又能说她们所吹奏出的悦耳动听的乐音之中不会夹杂着令人猝不及防的音攻手法呢?那些乐音,在寻常时候只是好听的乐音,在与人对战之时却会转变成为攻击利器,这是毫无疑问的。
修武而又将它饰之以儒雅的包装,用心固然良苦,却也表明了修习者对武道的理解非同一般,非心思机巧而不能为。这样的武者,表面上看起来最亲善,实则是最可怕的。
俞家主在这一道途上浸润多年,或许已经将这样的技法修炼至登峰造极的地步,怪不得连七煞那样的大能都喜欢跟她交往呢。她如果成为七煞的同盟,对七煞来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
“侍卫长,公家主那武道路数的暴,又是什么意思?”扩廓继续发问。
“所谓的暴,其实就是凶猛、狠辣。”陈三愿说道,“公家主一跟人交手,便会立马给人一种大山压顶的威圧感,她那招招致命的攻击如排山倒海般连绵而出,对手往往支撑不了多少个回合。谁人若是没有足够的抗压能力而又不自量力地招惹她,那无疑是自找倒霉。不仅跟人交手的时候是这样,便是寻常时候,公家主也是威严毕露,谁跟她打交道都会小心翼翼,以免惹恼了她。”
“说到底,这无非就是个暴脾气嘛!”扩廓笑道,“这个世界上脾气暴的又不止她一个,若是遇到一个跟她同样暴脾气的人,她或许就没什么脾气了。”
“呵呵,你这个说法倒是新奇。”陈三愿含笑说道,“谁人如果有她的暴脾气却没有她的暴本事,那就注定被她折腾得没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