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年少的安医师,来到了国都云城。此时的他,已身无分文,好在包裹中还剩余几张干饼,省着点吃可以挨两天。
他想行医来喂饱自己,可是,谁敢于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治病。如果有人敢的话,他要么脑子坏了,要么垂死挣扎不报任何希望。
安医师挨家找药房和医馆,想找一份活计让自己能不挨饿。可惜,他运气不好,所问的药房和医馆都不缺人,他们全都爽快的回绝了他。
安医师心情变得极差,无聊无奈的沿着热闹街市往前走,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动着。路过的车马呼啸而过,花花绿绿的门市装饰如同云雾般模糊双眼,此时,安医师只想着找个行医的活计能够让自己有口饭吃。
都城太大了,安医师走累了,也绕晕了。他坐在桥头的石墩上歇脚,望着远处的宫殿。那是另一个世界,他想。他穷尽自己最大的想象,猜想着宫殿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他想象着里面应该全是黄金铺成的,绫罗绸缎到处都是,还有堆积成山的鸡鸭鱼肉、猪狗牛羊肉,山珍,海味。
严冬即将过去,可是他的困境却没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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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完柴后,客栈主人给了他一张粗饼。安医师向客栈主人道谢后,便返回柴房,准备过夜。柴房中,靠外的一侧堆满了柴,而靠内的一侧隔壁便是通铺客房。夜里他就在靠近客房的一侧睡在自己临时用柴火干草搭的床上。客栈主人不允许他生火,并警告要是发现他在柴房生火就让他离开。安医师信守承诺,绝不在柴房生火。
安医师就着热水将粗饼吃完,感觉没有吃饱,于是,他奢侈地撕了半张自己的饼继续品味食物的美味。入夜渐深,通铺客房已没有喧嚣声传来,牲口房偶尔传来驼马、驴骡碰撞料槽的声音。此刻,他只想回到家,在温暖的床上好好睡一觉,而不是每夜蜷缩在车马客栈阴冷的柴房。他能在柴房过夜,还是客栈主人可怜他,让他每天帮着劈柴换来的,然后给他些末吃食。而吃食也是主人看他没有其他吃的,心生怜悯给的。若非如此,他非要冻死饿死在街头不可。他心里有些懊悔,为什么自己要偷偷跑出来,亦或,多存一些钱再出来也好。想着,想着,他紧裹着破烂的薄被入梦。
安医师想做医师,想悬壶济世、医惠人间,可惜现在偌大的都城没有机会让他行医。客栈主人也劝他留在客栈做活计帮工,可是,安医师有自己的追求,他谢绝了客栈主人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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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安医师最后的饼也吃完。
清晨,他早早醒来,他不再想出去如何拜访医馆和药房,而是开始犯愁自己会不会饿死。通过门缝,他看看外面天色,外面微亮,时辰尚早。
他裹着被子坐在柴草搭的床上,无神地看着门缝,心情烦躁。
后院门吱吱嘎嘎地被人小心打开,然后,一辆车进来。
“东家,我们应该加人了,这么大的客栈就我们两个人忙来忙去,感觉熬不住!”芒丁向客栈主人似诉苦小声道。芒丁是客栈唯一的伙计。
“我尽快找人吧,现在我们把柴从车上搬下来。”客栈主人小声道。
“好,好,东家,您务必快点,这话都说了快一年了。”芒丁打趣嘟囔着。然后,两人沉默着将柴从车上卸下。
安医师在柴房中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此时,他感觉一道光照进他那苦闷的心房,将所有的烦恼一扫而光,有一个很好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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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遥远的云山如同一扇厚实的城墙,亘古不变的伫立在那里,它守卫着这个古老的都城,赐予河流,衍生沃土,造化万物。
安医师站在城外弯弯曲曲的河边,看着平静流动的河流,欣赏水边的草丛,晴空无云,阳光照耀大地,化祛严寒。他迎着太阳,感受着温暖,然而此时他肚皮空空,饥饿难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往城里走,刚进城门走不远,便到了客栈。要上路的客人已离去,要继续留宿的客人很多也离开去做买卖去了,客栈显得空空荡荡。
芒丁正蹲在院子里有光照的墙下休息,在院中已有一部分柴火被劈开,凌乱的扔在一旁,在它的一侧堆着更大的一堆待劈砍的柴木。
安医师走进院子,芒丁抬头看了一眼,转而又闭上眼睛休息,也许是今日起的太早的缘故。
“芒哥,在这里干啥呢?”安医师热情地打招呼道。
“劈柴呢。”芒丁疲倦地答道,眼睛仍旧闭着。
安医师走到芒丁身旁,靠墙蹲下,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蹲着。
过了一阵,芒丁似休息够了。“你今日回来的有点早啊!我还打算再劈一些,剩余的都留给你。”芒丁道,“找到了行医差事?”
安医师摇摇头,道:“难,太难了,没有人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有一个老医师问了我一些问题,我都回答了。他老人家貌似很满意,结果他的儿子儿媳道医馆不缺人,只好作罢。”
“行医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芒丁道。
“是啊,所以说难!”安医师叹气道,“没有人相信我能医病。”
“既然回来了,那就帮我劈柴吧,劈完这些,也够三五天用的。”芒丁看出安医师的尴尬,连忙说道。
“劈柴没有问题,只是...”安医师满脸通红,窘的说不出话。
“只是什么?”芒丁问。
“肚子有点饿,使不出力!”安医师鼓起勇气道。
“哈哈,哈哈哈!”芒丁大声笑起来,安医师脸益发红通。阳光照在安医师脸上,顿感火辣。
“早说啊!你等着!”笑过之后,芒丁起身到厨房去了。不多时,芒丁手里拿着两个饼过来,递给饥肠辘辘的安医师。
“赶紧吃吧!”芒丁道,“趁着东家在补觉,快速吃完,不要让东家看到,连累我。”
安医师感激的看着芒丁。芒丁那个毛不多的秃头,圆胖的大脸,微龅的大嘴,顿时变得英俊许多。安医师接过大饼,大口吃起来。
大饼里面夹了一些碎肉末和香葱末,对于久未进食荤腥的安医师,手里的两张饼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他大口咬着饼,欢快的咀嚼着食物,鲜香,咸甜,浓香在他口中爆发,他感觉太幸福了。
吃完饼,稍作休息后,安医师提起斧头便卖力的砍起柴。芒丁也不客气,安心地晒着太阳睡着了。
芒丁睡醒时,院子里的柴已劈完,劈好的柴已在柴房旁堆好码齐。安医师正在用竹扫帚清理院中的柴屑。
芒丁大喜过望,然后起身,伸伸懒腰走到安医师身旁道:“你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做。”
“不,不,不。芒哥,日日辛苦,小弟来做就行。”安医师继续卖力的清扫,没有停下的意思。
芒丁也不多计较,又回到墙根有太阳光的地方蹲下去。
诸事完毕后,安医师蹲到芒丁身旁,和芒丁闲聊起来。往事、家事、鸡毛蒜皮事,两人聊的很投缘,相见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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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医师,在国都安顿下来,虽然没有按照自己原先想的那样留下,但是好歹饿不死,能吃饱饭,能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