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看这是什么?”
苏二爷将一只油包裹放在桌上。
“芙蓉鸭?”苏廷舜动了动鼻翼,一口咬定。
“嘿嘿,这可是一整只鸭子。”苏二爷一边解开油布上的细绳,一边说道:“今天县爷请客吃饭,买了三只鸭子回来,我故意给鸭子切丁放一个盘子里,留下一只,他们根本没看出来,哈哈哈。”
包裹解开,一股香气顿时弥漫。
苏廷舜从不质疑自己老爹的职业水平,绝对是转会期明星选手。
“爹,我今天回来的晚,吃的也比较晚,一整只我吃不完,你和娘吃半只,给我留半只,我一会儿饿的时候自己烧水给它烫一下就成。”
“趁新鲜吃吧,不然会走味儿。”苏二爷说。
苏廷舜一笑,翻开书本。
“爹,你先出去吧,我温书。”
说完,他开始轻声默背。
记忆力好,不代表不会忘记,他现在做的就是‘潮水翻滚式’记忆。每天读三遍,背三遍,直到达到上辈子的水准。即,看见那段话就能知道它在哪一页哪一行。
不做到这种程度,哪怕他能踏入考场,他也会紧张。
消除紧张的最好办法就是强大实力。
只有懦弱的人才会紧张。
没实力,当然怕。
苏二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苏廷舜也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直到烛火渐渐微弱,他挑了三次灯芯后,才彻底结束一天学习的收尾。
侧耳听了听,打更的喊丑时。
看起来是凌晨一两点这样。
苏廷舜微微吸口气,起身活动活动手脚,然后推开房门出去。
有点饿,他准备吃点东西补充一下,然后睡两个时辰,接着起来跑步,背书,然后去上课。
至于是否会睡眠不足?
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走到厨房时,他忽然顿住脚步。
芙蓉鸭的香味。
揭开锅盖,锅里面是水,中间放着竹签编制的屉子,上面放着一只瓷碗,里面塞满了鸭肉。
热气腾腾。
捧起瓷碗,闻着芙蓉鸭的香味,苏廷舜微微吸口气。
“没有退路,从来就没有。”
在他吹灭厨房的烛火后,不远处的窗户光亮也渐渐暗淡。
......
“学这些是不够的。”于先生嘴里哈出一口白气,说道:“学完四书五经就可以参与科举,话是这么说,但你要是想要考得上,学这么点东西完全不行。”
“请先生指教。”
于先生点点头,说道:“就拿前年蓟县县试的例子来说,第一场,四书文两篇,试帖诗一首。第二场,四书文一篇,五经一篇,孝经一篇。第三场,经文一篇,律赋一篇,诗词一首。”
“明白了吗?”
苏廷舜略作沉思,而后道:“孝经,律赋,每年都考?”
“不错,虽然朝廷没有明文规定和四书五经一样必考,但这么多年,孝经和律法税赋,从来不缺考。”
紧跟着于先生又道:“除此之外,还有策文,杂文,论,表,八股文章等等。你若想要万无一失,最好将这些都学一遍。所以说,你准备明年二月参考,我并不赞同,你完全可以再等一年。那样,以你的努力和天赋,大有可为。”
“另外,传闻赵宰辅马上要离开朝堂,今后几年科举还指不定会怎么变动呢。”
这话说出口,于先生肉眼可见的变得忧愁起来。
新明的科举制度和旧明形式上没有太大区别,但内容上却被几代人改的乱七八糟。而关于考试的内容也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大变,按照读书人的说法,只要内阁更替,科举内容必然更替。
更深层次的理由,只怕无人知晓。
听闻于先生的话,苏廷舜有些迷茫。
因为很多事情,他并不清楚。
见此,于先生又问:“你现在还要坚持吗?”
苏廷舜不假思索点头,他没有时间去浪费一年。
见状,于先生抿嘴沉默少顷,须臾道:“如果你坚持,我可以教导你,但我不希望你半途而废。”
苏廷舜起身抱拳,弯腰以礼。
“先生放心,学生心如磐石,绝不动摇。”
见他一脸郑重,于先生摆摆手,“不必自称学生,我只是拿钱办事而已。从今晚开始,你便留下吧,我会开始给你讲八股,策文,表,论,作诗写赋。另外,律法税赋典籍,还得你想办法去买。如果买不到,我的也可以借给你看。”
借?
不好意思,真正的读书人必备技能就是顺手牵羊。
知识没有产权,今天是你的,等我背下来,那就是我的。
话是这么说,苏廷舜也没真正没情商到,背完写下来之后送给于先生看,以此炫耀自己记忆力多好。
不过,为保证科举万无一失,苏廷舜还是决定自己去多买一些相关书籍看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保证明年的科举绝对不出任何的问题。
近大半个月的接触下来,苏廷舜也知道了于先生的名字,于责呈。
老实讲,听见这个名字,苏廷舜是有一点小慌的,怎么还剧情跳跃一两百年呢?
私塾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除了苏廷舜和于先生。特别爱学的孩子罗睿也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学堂,情况如何,于责呈不大清楚,苏廷舜倒是能猜测一二。
左不过,自己现在头顶上的‘疯子’名号。
倒是没人敢直接在他面前这么说,他之所以知道这个,还是因为苏廷佑告诉他的。
“我爹说让我不要来私塾打搅你,可我总觉得,他本意不是这个。我在家里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过来。”苏廷佑裹着冬衣,吐着寒气,吐槽似的语气对苏廷舜说道:“我大概能猜测到我爹什么意思,但我还是想跟你一起玩。”
巷子里,苏廷舜和苏廷佑并肩而行,俩人都裹得和企鹅一样,走起路来滑稽的很。苏廷舜自己倒不觉得怎么怎么冷,只是这世界上有一种冷叫做‘你娘觉得你冷’。
“我是在进学,不是在玩。”苏廷舜道:“另外,你应该听三爷的话,不要过来。最起码,你也得等到明年再说。”
“舜哥,我要是明年等你考完之后再找你,那又算什么呢?”苏廷佑撇嘴道:“那不就和小侯爷一样了么。”
“老祖宗的心肝宝贝又怎么了?”苏廷舜嗤笑,双手抱胸。
提起八卦,这小子就跟啃了十几只士力架一样,来劲儿的不行。
“舜哥,我听我爹说,表小姐没来的时候,小侯爷听说林姑爷是科举出身,当时就在老祖宗面前说林家表小姐肯定是一个俗人。结果那日刚一见到表小姐,那眼睛都看直咯。前不久,还在丫鬟面前埋怨表小姐不搭理他,还说什么‘总是我有的,直叫你也有’这种听了让人浑身发抖的屁话。哈哈。”
苏廷舜暗想,这不就是好色么?
表小姐?
那不就是婚书上的女方?
想到这里,苏廷舜嘴角一扯,感觉自己头顶好像戴了顶帽子。
嗯,无所叼谓。
汪二太太那么一闹,这事儿算是掰了。对方长得和天仙一样又能怎么样?
他倒是不喜欢以最大恶意去揣测其他人,只是退婚这件事情在武侯府闹成这样,那位表小姐只怕也有份儿吧。换成他,只怕也不愿意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要知道,对方老爹可是一方大吏啊。
门当户对的婚姻不一定幸福,但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一定很少幸福。
老祖宗的话,多多少少有点道理。
除非,有男人愿意在这个时代吃软饭而且皮厚不怕人讥讽。
女人不能叫吃软饭,那叫嫁得如意郎君。
强扭的瓜不甜,苏廷舜打定主意,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情悄无声息的办了。
至于什么办法,那得看对方想不想体面。如果对方愿意体面,他不介意卖给面子。没办法,人林姑爷现在可是头上开始长角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