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陵神道两侧的柏树在暮色中扭曲如鬼爪,枝桠间垂落的并非叶片,而是密密麻麻的鸦羽。朱慈烺的鹿皮靴碾过满地鸟粪,青石砖缝隙间渗出的暗红液体,散发着寒水石与腐血混杂的腥气。
“这不是活鸦!“葡萄牙少年瘸腿跪地,千里镜映出枝头鸦群——每只乌鸦的喙部都焊着铜制卡榫,翅骨间穿有银蚕丝。苏沅银铃铛甩向树冠,惊起的鸦群露出脖颈暗疮:溃烂皮肉中嵌着《盐法志》残页折成的三角符。
疤面张链镖击落三只黑鸦,坠地的尸体突然自燃。绿焰中浮出楚王虚影,手中托着的非是玉圭,而是半截焦黑的汉代镇墓兽蹄足。“孤以显陵鸦噪代晨钟,万鸦衔诏之时,便是大明龙气散尽之日!“
神道尽头的棂星门轰然倒塌。三百尊石像生眼窝中飞出裹着硝酸盐的鸦羽,羽片在暮色中拼成《丙申年矿税密档》的银箔字迹。朱慈烺绣春刀劈开羽阵,刀刃却被磁石地砖吸住——砖缝间露出浸泡黑狗血的《鲁班书》残页,墨迹正将龙鳞纹蚀成哈布斯堡鹰徽。
“少将军看金水河!“苏沅银铃铛震碎桥栏。本该流淌玉泉的河道,此刻浮沉着无数浸泡石脑油的稻草人偶——人偶心口钉着传国玉玺赝品,玺底倭文“甲申“遇水膨胀,将河道改刻成佛郎机战舰龙骨图。
显陵碑亭突然传来鸦群尖啸。十二道血诏帛书从龟趺座下飞出,遇风即展成整幅《大统历》春分星象图。葡萄牙少年泼出硝银瓶,药液腐蚀帛书的刹那,图中紫微垣竟渗出苗疆尸蛊浆——蛊虫在星宿间爬行,将“昼夜平分“蚀作“明祚当倾“!
“地脉要断了!“疤面张鬼头刀劈向碑座。刀锋撞出火星的瞬间,整座显陵地面开始震颤。金水河底浮出三百口铁棺,棺盖弹开的刹那,浸泡汞毒的《马太福音》书页裹着鸦尸冲天而起,鸦喙铜榫在暮色中校准显陵玄宫方位。
朱慈烺腾身跃上明楼。飞檐垂兽口中含着的非是避雷珠,而是西班牙燧石打磨的准星。他绣春刀挑碎琉璃瓦,瓦下露出苗疆巫医的骨笛阵——每支骨笛缠着浸泡火油的《盐法志》,页角“忠勤“金印正熔解成传教十字架。
鸦群在此时聚成漩涡。硝酸盐羽片摩擦生火,将显陵夜空染成诡谲的磷绿色。楚王虚影踏着火浪浮现,手中镇墓兽蹄足插入地缝——汉代石犀的预言从地底涌出,裹着秦简《诅楚文》的毒烟直冲霄汉。
苏沅银铃铛绞住最后一道血诏。扯碎的帛片在硝银液中舒展,竟显出徐光启门徒手绘的显陵地宫图——图中龙脉结点已被标注为佛郎机炮台坐标。葡萄牙少年瘸腿撞向盘龙柱,千里镜映出柱础裂缝:十二尊镀银圣像正随春分线偏转,将炮口对准长江水道。
惊雷劈中碑亭鸱吻。鸦群在电光中化作火流星,撞向显陵宝城的刹那,地宫深处传来玉碎之声。朱慈烺绣春刀刺入震颤的地面,刀刃挑起腐烂的《盐法志》书页——页间黏连着半张焦糊海图,马尼拉航线与显陵龙脉终于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