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地来了？”
姚淑云瞧着少年，一时间愣在了原处。
公冶离道：“出门游历，顺路便过来看看姚掌柜在望川城境况如何。”
姚淑云深深看了公冶离一眼：“进屋说。”
她已经习惯了这少年的神秘莫测。
院子里的空地上晾晒着各色草药，一旁的耳房里还传来一阵药香。
“李兄弟呢？”
姚淑云道：“他……他去万通商行有些事。”
公冶离点了点头，瞧着地上晾晒的草药，点头道：“姚掌柜在炼制元衍丹？开始习武了吗？”
姚淑云道：“不错。元衍丹用来积攒内气极为不错。多谢公冶小哥。”
说到这，姚淑云匆忙走到了一旁的小屋中，数息后，她带着一本账本走了出来。
“望川城的万通商行颇为开放，借助何先生的关系，我业已与他们搭上了线，向他们供货。这是近几日的收入明细。”
公冶离翻看了一番，道：“掌柜的办事，我素来是放心的。不过，如今你要习武，挣钱之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我那《内炼法》李兄弟试过了吗？”
姚淑云道：“他说是试着修行了。不过，他在万通商行还有些要紧的事，近几日都不曾回来过，待过些日子他回来了，我再看看。”
公冶离无奈道：“也可。《内炼法》修行关键在于武药，武药充足，则速成不难。而且此功练成后，对内功积攒有极大好处，姚掌柜到时便知。”
说到这，公冶离顿了顿，道：“当下还是以武功修习为主，待你后续将《内炼法》修行至四炼以上了，再考虑经商之事。”
没有武功，积攒巨财的后果便是惹祸上身。
公冶离同姚淑云闲聊几句，末了，道：“三日后，借宝地炼些武药，若有叨扰，还望见谅。”
“你还要回左江城吗？”
公冶离道：“原来王优文是想带我去落苍剑派的。我以为，若能找一处武林门派拜师学艺，应当也不错。”
姚淑云道：“你的武功，还需要拜师么？”
公冶离笑道：“有备无患。”
落苍剑派还是有些隐秘的，公冶离决心要去探探虚实。
姚淑云看不透公冶离，闻言心下一叹：“你要来炼药便炼罢。可需要我为你采购草药原料？”
“不必了，我自有门路。”
公冶离说完，瞧了瞧院子里晾晒的草药原料，道：“我还是先炼制些养血丹，凑活着用罢。”
“好。关于这养血丹，我也有些不解之处……”
于是，公冶离一面炼制补充气血的丹药，一面给姚淑云讲解着武药炼制过程中的种种关隘、缘由。
待到日落黄昏时分，公冶离带着一盒近五十枚养血丹离开了姚淑云的住所。
回到暂住的客栈，公冶离就在房间的空处修习起了《七灵戏体功》。
一个多月前，他便将气血武道修行到了四炼的程度，距离内炼圆满只一步之遥。
如今过去了这么些时日，自是积蓄圆满，突破只差临门一脚。
养血丹乃是专门供给气血武道修行的丹药，虽然药效远不如紫血丹，但也凑活。
公冶离一把吃下五枚丹药，趁着气血激荡之时身形腾挪、筋骨拉伸，他的肌肉、筋骨、皮膜、脏器都仿佛化作了一个个大泵，将气血压入骨髓之中。
一种奇异的酥痒感开始渐渐自骨骼中蔓延出来，令公冶离浑身毛孔舒张，面色涨红，浑身滚烫，甚至于炉顶冒出缕缕白雾。
公冶离随手一抄，又是五枚养血丹下肚。
气血狂涌，彻底凝入骨骼之中。
内炼初步圆满，公冶离感到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散发着干涸之意，他没有迟疑，一枚枚养血丹仿佛糖豆似的被他服下，化作滚滚气血，将突破后的境界快速填充了起来。
伴随着气血的壮大，公冶离体内本命元气忽然间光芒大放，五色气机汹涌澎湃，洗练筋骨。
模拟中隐约可见的七百二十枚肉身大窍也在这时再度复现，似水中月、雾中花，时隐时现，朦朦胧胧。
本命元气代表的，是传承不知道多少年的仙道。
因此，自炼出本命元气后，公冶离即便不曾刻意修行，本命元气吞吐五色气机，依然在行走起卧间不断淬炼着他的肉身。
这个过程虽然缓慢，但却上限极高。随着公冶离的神识不断强大，本命元气的淬炼效果甚至望不到尽头。
公冶离在模拟中最巅峰的时候，单纯的肉身气力超过四万斤，其中固然有内气武道、气血武道相辅相成的原因，但本命元气的存在亦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公冶离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稍作休整，盘膝而坐。
趁着体内精、气丰沛之际，他修行起了《天河炼神法》。
千丈天河旁，三寸天泉涌动，逐渐延伸。
伴随着公冶离体内精气的快速消耗，那三寸天泉已是飞速膨胀。
十丈天水、百丈天溪……
两日后，养血丹彻底耗尽，三寸天泉已是化作了近八百丈的天溪，公冶离亦是水到渠成地将又一浊鬼“伏矢”制出。
“内气充塞周身，气血内炼圆满，可以着手准备五脏淬炼换血了。”
换血对气血、武药的要求极高，远不是姚淑云的渠道可以凑活的。
公冶离休整一日，适应了自己飞速膨胀的境界。
等到日落黄昏时，酒楼都快打烊了，薛如雪匆匆而来：“小兄弟，久等了。”
公冶离颔首道：“我还当薛大哥你一去不返了呢。”
薛如雪讪讪一笑：“路上遇到了长辈，耽搁了。唉，小兄弟且随我来。”
公冶离跟着薛如雪在望川城内穿行着，不多时，便到了一处豪门宅邸前。
公冶离瞧着门匾上“刘府”的字样，脚步不由得一滞：“这是？”
薛如雪道：“刘员外是我至交兄长，亦是望川城内最大的草药供应商，小兄弟你那清单上的许多草药都颇为稀罕，不乏有只在北岭雪原中才能偶尔一见的奇葩。我人微力薄，全赖我这位兄长，方才将你要的东西凑齐了。”
公冶离点了点头，他信得过薛如雪的人品，闻言也就跟着一道进了刘府。
不多时，便见到了一个清瘦男子。
薛如雪道：“小兄弟，这位便是刘永丰、刘员外了。刘大哥，这便是我同你说的那位万少侠。”
刘永丰打量着公冶离，点了点头：“闻名不如一见，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此番多谢少侠出手，我这兄弟方才没有遭逢大难。随我来，东西早已备好。”
公冶离二人跟着刘永丰到了正厅，就看到整整七口箱子整齐摆在地上，一一打开，呈现出各色草药。
各种草药气味浓郁刺鼻，刘永丰剧烈咳嗽了几声，面色稍有些苍白道：“少侠且看看还缺什么。”
公冶离上前清点一番，点头道：“够了，多谢刘员外。”
这刘永丰倒真是手眼通天，公冶离索要的诸如雪莲、灵芝之类的草药都是极为稀罕的东西。
短短三天，刘永丰非但将草药凑齐了，而且提供给公冶离的量还远超他的预计。
这些草药，完全足够让公冶离完成五脏淬炼换血了。
刘永丰道：“草药量多，少侠人单力薄，不妨说个地址，鄙人差镖队为你送去。”
公冶离想了想，道：“罢了，刘员外家可有炼药的地方？”
他原本打算去姚淑云的住处炼药的。
但他眼下并不打算给薛如雪一个探查自己来历的途径，于是也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薛如雪另眼相看：“小兄弟还会炼药？”
“略知一二。”
“随我来罢，刘大哥家中的炼药物件，小兄弟未必用得习惯。”
公冶离闻言眉头一挑，跟着薛如雪穿过了几道院门，最终入了药房。
瞧着药房里同保仁堂制式迥然不同的药炉，公冶离面色古怪了起来。
原因无他，眼下药房内的药炉，竟然与他此前给姚淑云画的药炉草图有七分相似。
仔细想想，模拟中，炼药堂内，薛如雪的确是药炉改良项目的主持。
没想到，那改良药炉的根源竟然在此。
薛如雪瞧见公冶离的神情，解释道：“我兄长早年间遭人暗算，气血大亏。要补充气血，等闲武药还是差了些，为了适应一些炼制思路略有不同的武药，药炉也稍作了修改。我且教小兄弟如何使用……”
薛如雪当下便将药炉的投料口、滚筒、热炉等各个部位的操作方法告知了公冶离。
除开药炉，薛如雪还专门定制了一套草药原料处理的工具。
依公冶离所见，这个深藏在望川城刘府内的炼药房非但模样上同新式炼药房有几分相似，就连内里的许多机械流程设计也有了未来新式炼药房的一点理念雏形。
公冶离不由得感叹，这炼药房的出现，再度验证了模拟中他的观点。
现今天下，有关气血武道的种种前置知识实则已经开始萌芽了。
不论《锻身拳》是否会被定尘宗获悉，未来，类似《锻身拳》的气血武学也一定会诞生出来。
区别，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薛如雪道：“小兄弟感觉如何？”
公冶离道：“这药炉不错，我还是先试试罢。”
薛如雪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叨扰了。小兄弟你自个儿摆弄，告辞。”
薛如雪离去，刘府的下人们将一个个药箱陆续搬了进来。
公冶离瞧着药箱中的，只在北岭雪原深处才有的蓝丝雪莲，心下对这位刘员外的身份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哪怕在模拟中，这种蓝丝雪莲也是公冶离在北岭主导新药馆的开发后，方才逐渐普及起来的。
放到现在这个时间点，这种奇葩说是稀世奇珍也不为过。
而且，公冶离写得清单里，不乏有许多只在北岭产出的草药。
望川城再怎么繁华、定尘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太可能在短短数日内凑齐。
然而，这位刘员外不单凑齐了，其中的许多草药量甚至远远超出了公冶离的预料。
他不由得对刘永丰的货物门路有些好奇了。
“看来，即便是经过了模拟，我对这红尘的了解还是差了些。”
公冶离走到药炉前。打开炉口，凑近闻了闻。
立刻便分辨出了几味熟悉的、补充气血的草药。
刘永丰气血大亏？
难怪落雨堂用补充气血的丹药一钓，便将薛如雪引诱进了落魄川。
公冶离摇了摇头，烧水将药炉清洗干净后，便开始炼制齐了武药。
五脏淬炼换血，这涉及到两个过程。
其一是《内劲罡功》的内气变化，其二是换血的气血补充。
因此，此番公冶离要炼制的，也是涵盖这两个过程的一套丹药组合。
千丝会元丹、百转洗血膏、霜寒冻气散。
这一套丹药组合涵盖了内气、气血的补充，同时亦可舒缓换血时胸闷气短、头晕眼花、四肢发麻等症状，极大程度降低养元、换血过程中潜在的走火入魔的风险。
在模拟的未来里，这是北派新药馆专为诸多预备养元换血的高手准备的一套顶尖丹药组合。
多亏了刘永丰这个渠道，这一套丹药组合不似公冶离此前在左江城服用的那一套丹药组合，因为原料受限而不得不阉割药力。
如今原料充足，还有这个更为先进的炼药环境，公冶离尽可以大展拳脚，将两百年后的顶级丹药组合完美复现出来。
公冶离有条不紊地将诸多原料处理、粗加工，投入到了繁忙的炼药流程中。
……
“如雪，那少年在炼药了？”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坐在太师椅上，好奇道。
薛如雪恭敬道：“多亏长老出手相助，不然，恐怕凑不齐万小兄弟要的草药。”
老者摇头道：“不是‘恐怕’，而是必然凑不齐。他那清单上的许多草药，还是老夫早年间游历江湖多年才偶然收集珍藏起来的。”
“常人莫说用那些草药来炼药，一生能见着一株，都算是有运道了！”
薛如雪一惊：“长老，那些草药竟然这般珍贵？”
老者摆了摆手：“珍稀是一回事，有无用处又是另一回事。搁在老夫这儿也是吃灰，拿出来给人派上用场，倒也不错。”
“不过，听你描述，那少年倒是了不得啊……”
老者眼中闪过一抹奇异之色：“现今江湖，真是风起云涌，奇人异事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