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可以吗?”
卡里昂沙哑地问道。
“速战速决吧。”
维塞尔的苦笑声从一旁传来。
两人的脚步相比于之前已经放慢了许多,很明显的,这片地区的混沌能量此时已经化为了实质性的寒霜,并且已经在两人身上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任凭两人有多么出色的身体素质,在面对这样的环境时,也无法做到完全地免疫与无视,无论是卡里昂还是维塞尔都已经受到严重的影响。
“还有多远?”
“不知道。”
两人都没有停下脚步,但此时他们的体力甚至不足够让他们说太多话,每说一个字都在消耗着所剩不多的体能。
沉默片刻,维塞尔突然开口。
“谢谢你。”
卡里昂愣了一下,轻声回答。
“孤军奋战很难受,我知道那种感觉...”
卡里昂深深吸了一口气,换完气再次说道。
“别这样,这可和你当吟游诗人那个时候完全不同。”
维塞尔沉默片刻说出了实话。
“那是为了接近你的伪装。”
从一个吊儿郎当的吟游诗人到一个苦大仇深的猎魔人,这简直就是维塞尔·菲恩那荒诞人生的缩影,那些虚假的,真实的,一直到最后,还是分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所谓的真实。
但无论如何,谜团总会解开,路总会走完。
山顶,到了。
卡里昂和维塞尔终于踏上了山顶的最后一步。
在他们来到山顶的瞬间,暴雪骤然停滞,那肆虐的混沌能量在这片区域逐渐平静下来,那穿透灵魂的寒冷也缓缓消失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
但眼前的景象令两人呼吸一滞——
整个山脉圣所肉眼可见如同一颗被劈开的人类头骨,裸露的岩层断面爬满蠕动的蓝紫色触须,它们像血管般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渗出粘稠的混沌能量。
而在整个山脉圣所中央,悬浮着一座巨大的仪式祭坛,由九根扭曲的金属柱支撑,每根柱顶下方此时都钉着无数扭曲变形的诺斯卡战士尸体,他们大多已经分辨不出人型,似乎都被奸奇的变化能量改变,多余的肢体长满全身,还有大量与人类完全无关的器官,例如羽毛,例如尾巴在各处生长。
从这些尸体中榨取的鲜血逆流而上,在祭坛边缘汇成亵渎的八芒星,一个又一个肉眼可见的灵魂在这个巨大的祭坛中痛苦地哀嚎。
祭坛周围,几十名名掠夺者和混沌勇士如雕塑般静立。
他们身披猩红重铠,每一块甲片都浸透干涸的血浆,但本该喷吐硫磺蒸汽的头盔缝隙中,此刻却渗出诡异的蓝紫色光晕。
锯齿战斧与尖刺链锤上缠绕着黄铜锁链,锁链另一端本该穿刺敌人血肉,如今却反常地钉入他们自己的关节——每一条锁链都浸满凝固的钴蓝色结晶,如同提线木偶的丝线。
这些战士的肌肉在铠甲下不正常地痉挛,血管如中毒般泛起蓝紫色荧光。
他们的喘息中夹杂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每当刺入身体的锁链晃动时,头盔下就会传出压抑的怒吼。
与恐虐军团惯常的狂暴完全不同,这些战士被强制排列成亵渎的阵列。
在他们脚下的地,此刻爬满不断重组的奸奇符文,像一张巨网束缚着这些不甘的杀戮机器。
此时的他们呼吸同步,脚步一致,如同一支被邪术驱动的亡灵军团。
这些血神的战士全都成为了万变之主的傀儡。
而当维塞尔的视野略过他们,慢慢转移到祭坛中央时,他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艾瑞娅!”
少女赤身裸体地跪坐在那里,双手被半透明的蓝紫色锁链禁锢,她的皮肤上爬满发光的三重符文,每一次闪烁都让她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她的长发如雪般苍白,发梢却燃烧着幽蓝的火焰,仿佛她整个人正在缓慢地燃烧一般。
她的眼神空洞,似乎完全没有听见维塞尔的呼唤。
而在祭坛的高台另一端,一个身披黑色长袍的细长身影缓缓从一个颅骨王座上站起。
“沃尔克!!!”
“终于来了,我懦弱的学徒,这一路可真是.....”
“呼!!!”
仅仅只是瞬间,卡里昂身边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破风而起,那残破的身体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快到卡里昂仅仅只能看到部分的虚影。
维塞尔所有积蓄的能量在这一瞬间便全然释放了出来,而此时他大腿处的伤口还在滴落着纳垢腐蚀留下的脓液。
眨眼之间,维塞尔已经爬上了高耸的祭坛,向着沃尔克的方向冲去。
无言的熊熊怒火在维塞尔眼中燃烧,如今自己苦苦追寻的真相就在眼前,自己唯一的敌人。
而“维塞尔·菲恩”这个存在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能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下去——杀死沃尔克。
当维塞尔的脚步刚刚踏上祭坛的瞬间,那被束缚在祭坛中央的少女身体猛地一颤,神情瞬间慌张起来,漫无目的地向着四周望去,干涩的嘴微微张开,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扼在她的喉咙处一样,没能让她说出任何一句话。
而这一切也只是被正在赶去的卡里昂收入眼中,已经怒火中烧的维塞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极速冲刺的惯性带着巨大的动能和破坏力,两把长剑不知从何处被抽出。
出剑!
“铛!!!”
“咚!!!”
维塞尔的全力一击,被一根金属长杖挡下,金属之间的碰撞,瞬间火花四溅,而在两把武器的交界处,闪烁着的火光照耀着维塞尔眼中的熊熊怒火。
一时间,这一次突袭变为了一场力量上的角力,可现在已经筋疲力尽的维塞尔肯定占不到便宜。
好在此时,维塞尔并没有完全被愤怒冲昏头脑,在意识到角力并不能取得优势的时候,他瞬间松开一把长剑,转而够向腰间,眨眼抽出短刀,而另一只手一扭,试图将沃尔克的侧方暴露出来。
但下一秒,一股刺痛从维塞尔的腹部传来。
一把闪耀着蓝色光芒的匕首此时已经刺入了他的腹部。
维塞尔注意力仅仅只被分散了片刻,他双腿一抖,自己携带的银链如同毒蛇一般从腰间飞出。
可刚刚被维塞尔丢弃的长剑此时被在半空中被沃尔克截住,随后被他当做了武器,用来阻止银链的攻击。
他怎么能同时使用这么多武器?
这是,维塞尔被一脚踢飞前最后一个问题。
只见到那黑色斗篷之中,又生长出了两个肢体,类似于“手”的器官。
沃尔克同时挥舞着四只“手“中的武器,兜帽的阴影之中终于能够看到他此时的面容。
那个面容与维塞尔记忆中的那个教官沃尔克丝毫不差,没有见到一分苍老或是改变,只不过他嘴角此时挂着的笑容不再慈祥而更像是嘲笑。
“别忘了,你的这些本事都是谁教你的。”
沃尔克苍老的声音也与过去记忆中没有丝毫差别。
维塞尔捂着腰间的匕首,跪倒在地上,咳出了大量鲜血,此时这些鲜血中有着不少的蛆虫。
一时间,他有些语塞,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愤怒,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而看着这一切的沃尔克,嘴角咧开,露出一个非人的弧度,深蓝色的触手从口腔中探出,随着他的笑声一同振动。
“我的孩子,你一定有很多疑问,但过了今天,这些都将不重要了,因为你已经到来这里,命运已经将你带到我的面前,而现在,在万变之主的见证下,我也将交给祂,我精心准备的礼物。”
“嗒...”
一声清脆的响指响起。
维塞尔只感到一阵耳鸣,而周遭的一切声音全都消失不见了,低头看去,那刺痛此时也消失不见了,连同刺入他腹部的匕首。
“......”
“#¥@!#%”
好像...
好像有什么人在说话?
那么熟悉...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是一个自己找了很久的人...
维塞尔愣在原地,等待了很久,仔细听了很久。
一个名字突然在他的脑海中蹦了出来——艾瑞娅。
“艾瑞娅!”
维塞尔猛地抬起头,四处张望,大声呼喊。
而他的呼喊似乎有了回应,在他的身后,那声音似乎在回应着他。
“艾瑞娅!”
“别担心我来了!”
“女儿!我在,爸爸就在这里!”
剧痛从腿部传来,似乎带着警告。
但维塞尔此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拖着伤腿快步走向那声音的方向。
那声音随着维塞尔的靠近倒是越来越清晰,那些无法理解的语言和词汇逐渐在熟悉的语气中汇成一句久违的话语。
“我在呢!爸爸在呢!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艾瑞娅!”
终于,维塞尔靠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而那他期盼已久的话语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耳边了。
那带着哭腔的话语声撕裂竭着——
“别过来!”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