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小男友来接,丽匀还不舍得离开我。
“你是要嫁给他,不是嫁给我!”我说。
“你听听,你听听我的心,它在跳啊,跳得好厉害。”丽匀说。
我和丽匀认识了这么些年,如果不是萤的离席,我和丽匀不会走得这么近。有的时候,友谊与爱情一样,那个房间里不能拥有太多的人。
萤在的时候,我经常和萤手牵手。
萤走了,萤的手,换成了丽匀的手。
我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是从何时变得如此亲密起来。从前关系也很好,但没有好到那种,有什么欢乐和痛苦,只想与你分享地步。
我推了她一把:“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好像你今晚就要过门儿了似的!”
她噗嗤一乐:“今天也不搭我顺风车了?”
我故作尴尬:“我看还是算了吧,今天我要跟你车上,这个灯泡的度数会高到把你车给烧了!”
她笑起来,脸红红的。她将右耳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微微侧脸,注视了我一秒:“好嘛,那你收尾关门,我先走了哈。”
丽匀好看的身影消失在机构的门口,我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关灯,关门,下楼。
我没有坐电梯,丽匀的机构在二楼,走楼梯更方便。我跺一下脚,那灯便亮了,很快熄了,我又跺一下。安静的楼道里,那一亮一熄的灯让我有些倏忽感。
生命,岁月,爱,恨,梦想。
丽匀终于要结婚了,丽匀妈一定很开心,丽匀也不用担心妈妈看不到自己的婚礼了。
婚礼,我想起了我的婚礼。我在灯光一闪一灭的楼道里向空中挥了一下手:不,不许想,什么都别想。
我咽下了回忆,咽下了冲动,还有这忽明忽暗的世界带给我恍惚感。
下了楼,保安大叔问:“高老师,这么晚才下班啊?”
我点点头,向他道别。
身后传来保安大叔苍老的声音:“干啥都不容易啊。”
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23点10分。
虽然累,但我还是选择步行回家。
夜静静的,路静静的,路灯洒下昏黄而柔和的光。这个时代,街道是如此干净,绿树是这么妩媚,路灯是这么温柔。
我没有沿河走,太晚了。
我拐弯后,沿着那条笔直大道慢慢走着,背上的书包有些沉,最近因为课件太多,我便带了电脑,此时,在我背上特别沉。
街上人很少,偶尔有几辆车开过。
人行道与车道中间有隔离带,种了很多花花草草,树间云,叶间有风,我觉得这样的城市很美,有一种静谧的美好。
我喜欢甲城的原因不是因乡情,而是因为它的阳光。
这里几乎90%的时间都是天晴的,有太阳的日子总会让人的感受明亮一些。
一座城市,如果能以阳光和蓝天作背景,无论它多么简单质朴,也会变得格外的迷人。明亮,不仅仅是一种光的感受,还有一种诗意之美。
因为白天的景象犹然在目,夜晚便平添了几分可爱。
就像现在,几团柔软的云飘在甲城一中的教学楼上,我在街道的另一侧看得真切,那幢飘着白云的楼多了些童话感,很可爱的样子。
甲城是一个洁净而少污染的城市,所以,在白云的旁边,我可以看到星星。
现在,我不是一个成年的女人,而一个小女孩。
那一年,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吧,妈妈很晚才从天文台下班回来。她一只手牵着我,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包,夜风习习,空气干净而清爽。
那个时候的妈妈很美。
她牵着我的手,没有说话,低头沉思着,似乎是在想什么问题。她总是这样子,她不停地思考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仰着看了看她的侧影,在微微的月光下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柔柔的光泽。街的对面,是甲城中学的教学楼,上面飘着一朵软软的,白白的云。
“妈——”我轻轻喊了一声。
她没有应声,只是那只牵着我的手,把我手握得更紧了。
我们每天都是这样,我在她单位的幼儿园,一下课,她就会匆匆赶来,把我接走,然后带到她的办公室,给我一些玩具,或是绘本,由着我自己打发时间,而她,则总是坐在办公桌前处理那一堆奇奇怪怪的仪器,或者整理资料。
等她终于忙不动了,她才收拾东西,带着我回家。
每次回夜,都是很晚了,可我很喜欢那样的夜。她牵着我的手,她的掌心没有潮湿感,而是一种柔软又冰凉的感觉。
偶尔,她也会和我说几句话,兴致好的时候,甚至还会给我讲一两个童话故事。
妈妈讲的童话故事和我后来看到的童话故事有点不太一样。妈妈讲的童话故事里只有美,爱,和好。后来,我自己开始看绘本的时候才发现,童话里有可怕的后妈,有残忍的蛇,有坏心眼的狐狸,或是石头做的心。
妈妈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可她讲的童话却是我爱上浪漫的源泉。
我一直固执地以为,我后面看到的那些童话是假的,妈妈讲的童话才是真的。
现在,我已经离甲城中学有点远了,我回首看了看,那朵白云也飘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禁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生命中的那些美好,总是如此短暂。
拐过这条直直的大道,穿过红灯绿,对面那条街走进去,就是通向我的家的方向了。
脑海中浮现出丽匀娇俏妩媚的脸,学管老师塞到我怀里的那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我不断地鼓励着自己:“没什么的,生活还是有它好的一面,有些不幸福,不必太介意。”
穿过那条安静的小路,离我们小区越来越近了。
刚刚的静谧不在了,我的心开始不规则地跳动着,我恨自己,我恨自己没有出息。我想,他说过了,他要公休几日,那么,他应该是在家了、
我想:“如果他不在家就好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与煎熬太难受了。”
可是,我的心告诉我,如果此刻我经过那棵大树,终于看到自家阳台时,阳台上没有灯光,没有人影,那么,我铁定会沮丧,痛苦,甚至心如刀绞。
无论我怎么想,我都绝不去想,他会在家。
如果我心里想的是个坏结果,结果果真是坏的,我可以说,和我想的一样啊。
如果我心里想的是个不坏的结果,结果还是个坏的,我怎么安慰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