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妹妹

夜幕笼罩，江城的棚户区。

钟无弦一路跋涉，回了城内的住所。

老旧的筒子楼建在火车站旁边，窗外便是动车飞驰时响起的巨大噪音。

“呵……呵……”

关上门之后，他就累瘫在了床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在龙人化的状态下，一路全速奔跑，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回了城。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上面是官方发来的信息。

“感谢您为维护城市安全做出的贡献。”

“等此次行动结束之后，我们会亲自登门拜访表示感谢。”

昏昏沉沉之中，钟无弦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

陷入沉睡之前，黑暗中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沿着楼梯往上，来到了门前。

紧接着就是钥匙插入锁孔中的声音。

“谁？”

钟无弦想睁开眼，但眼皮却重如千钧。

身体疲惫到了极致，终于是睡了过去。

门打开后，月光照了进来。

少女开了灯，看着躺在床上睡去的钟无弦，给他盖上了被子。

钟无弦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看见了浩瀚无垠的星空。

脚下便是一颗巨大的蓝白色星球。

接着，另一颗和蓝星相似的黑色星球和它碰撞在了一起。

那颗黑色的星球像一个影子，虚幻缥缈，无法触摸，也不属于物质。

更确切的说，它不属于人类能够触碰到的空间。

两个星球融合在了一起，就像交融在一起的泡沫。

砰!

紧接着，地球上的天空裂开了，无数的次元裂缝在世界各地开启。

铺天盖地的魔气和异界生物在这里降生。

嗖!嗖!

战斗机和超音速导弹突破了音障，伴随着白色的涡云冲向庞大的兽潮。

在人类的热武器面前，碳基生物和烂肉无异。

但是，人类的导弹和核武器在即将突破那些兽潮之时，却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挡了下来。

无数的火球在眼前炸裂，那些妖魔们却毫发无伤。

原来那些妖魔中存在异常强大的个体，它们掌握的【王域】足以扭转物理规则。

所有的武器都会被阻挡在王域之外，无法伤其分毫。

高楼大厦化作废墟，绿洲变成沙漠，辉煌的文明毁于一旦。

画面再度变换，烈火中盛开着大片的紫色花朵。

那些花朵上长满了人脸，在破灭中唱着甜美的童谣。

“蓝蓝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世界在眼前灼烧，那些长着人脸的花朵却在高声歌唱。

在那些花朵盛开的花苞里，钟无弦看见了自己的脸。

“啊啊！”

钟无弦猛地从床上起身，看见了头顶陌生的天花板。

啾～啾～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

厨房里传来铁锅翻炒的声音，油烟机嗡嗡作响，油在加热的锅里跳舞，时不时响起少女的咳嗽声。

窗外的列车飞驰而过，响起巨大的噪音，将楼下小摊贩吆喝的声音盖了过去。

米饭伴随着油盐在高温中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昨日在荒野上与妖魔厮杀，今日在干净温暖房间里醒来，这种落差让人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咕咚～

钟无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咽了咽吐沫，肚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叫唤，饿得有些疼。

“哥哥，你醒了啊。”

“肚子肯定饿了吧，我给你炒了饭。”

少女端着做好的蛋炒饭走了过来。

她梳着两根麻花辫，小鹿般的眼眸很是清澈，略显苍白的脸有些雀斑，但并不影响她的可爱。

钟无弦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原身的妹妹，钟伊儿。

原身是被钟伊儿的爸爸妈妈收养的。

一家人生活虽然并不富裕，但依然很有爱。

可惜养父母在不久前遇害，现在只剩下原身和妹妹相依为命。

没有了经济来源，兄妹俩的生活如今过得很是困顿。

申请的补助金还没有发放，眼下连最基础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

“哥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昨晚回来的时候，你躺在床上睡得很沉，都叫不醒你。”

钟伊儿看着钟无弦疲惫的样子，有些心疼。

“没，挺好的。”

钟无弦摇了摇头，一边端起炒饭狼吞虎咽，一边打开手机看新闻。

“喜报!国足小将奋勇拼搏!7:0横扫阿根廷，再夺世界杯冠军!”

“美利坚前国脚锐评美足，脸都不要了，再输就输越南了。”

“A股指数昨日突破20000点!达历史性新高!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近在眼前。”

睁开眼看着手机上的新闻，钟无弦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一百年间世界大乱，妖魔横行，世界也变了模样。

异界生物的大规模入侵，加上魔气在地球上大规模的扩散，灭绝了世界上80％的生物。

幸存的人类建起了高高的围墙，龟缩在城内。

各个城市之间往来的运输公路上则设立了诸多公共服务区用来保证道路的通畅。

原身乘坐公交车回城的路上遭遇妖魔袭击，大概率是因为管理那片公路的服务区出了问题。

“你慢点吃，饭都要被你扒进鼻孔了。”

钟伊儿给他倒了一杯水。

“是你做的炒饭太香了。”

钟无弦浅浅笑着。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他只在六号基地里吃了些罐头和烙饼。

昨日和妖魔拼杀，又全程跑步回城，消耗了大量体能。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也顾不上形象。

“饭都炒糊了，还香呢。”

妹妹抿着嘴，眯着眼笑了笑。

她其实不怎么会做饭，盐放得有些多，火候也把控不好，但钟无弦依然感到很满足。

远离了荒原上披着人皮的妖魔。

家里静谧祥和的气息，让钟无弦感到由衷的幸福。

活着真好，有家人真好。

“咚咚!”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穿着背心拖鞋的老房东手里拎着一大串钥匙，大声嚷嚷起来。

“交房租了!算上水电费，一共480块钱!”

“刘爷爷，您能再缓两天吗？过两天补助金就到了。”

钟伊儿小跑过去，柔声说。

“三天之内把钱交齐!”

房东见小姑娘楚楚可怜，语气一软，转而又去了其他租户的房间那里砸门。

这套城中村的老破小是养父母租的房子。

由于靠近火车站，声音很吵，还是老旧的楼梯房，所以租金很便宜。

顶层的六楼没有隔热层，五月末的盛夏热得跟蒸笼一般。

列车驶过的声音在窗外隆隆作响，让人不禁怀疑夜晚能否入睡。

“咳!咳!”

钟伊儿捂着胸口轻轻咳了咳，小脸又白了几分。

“赶紧吃药!”

钟无弦放下碗，将水杯递了过去。

她在小时候不慎吸入了过量魔气，患上了慢性病，需要定期服药才能维持身体健康。

但是药物被药企垄断，价格非常高昂，兄妹俩本就拮据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钟伊儿摸出药瓶，取出了最后一片药。

这种叫“阿克索”的药正版卖三万多一瓶，穷人只能买盗版药。

盗版药虽然有恶心呕吐之类的副作用，但是能活命。

可即便是盗版药也卖四百多一瓶，一瓶只能管一个月。

眼下药瓶已空空如也，后续的治疗费用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哥哥，学校最近又要收补课费了。”

钟伊儿低着头，轻轻咬着嘴唇。

“要收多少?”

“三百。”

钟无弦摸了摸口袋，从里面翻出来五百块钱。

这是原身回乡安置养父母葬礼的时候，几个好心的老人接济的。

“这钱你先拿着，剩下的我来想想办法。”

钟无弦把钱塞到妹妹手里，掐了掐她的脸。

“哥，我想了想，还是不去上学了。”

钟伊儿咬着嘴唇。

家里的情况她很清楚，光靠哥哥一个人，根本负担不起两个人的生活。

“傻瓜，你只管去学校上学。”

“哥会给你弄到钱的，你不用操心!”

钟无弦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严厉。

“吃完了药，你先去睡会儿。”

阿克索吃完后会比较嗜睡，正好钟伊儿也需要静养。

将妹妹哄去休息，给她盖好被子，钟无弦就开始琢磨起搞钱的路子。

即便和钟伊儿接触不多，但他能感受到妹妹是真的很关心自己。

长兄如父，他得承担起哥哥的责任。

“得想个法子挣钱。”

原身现在只是个学生，年龄不够，根本找不了正式的工作。

钟无弦思忖了片刻，突然注意到了墙上挂着一把栓动式步枪。

“这是春田?”

他将墙上的步枪取下，仔细观察了一番。

枪身保养得很是不错，包裹着棕色的皮革枪套，加了枪带，还装了瞄准镜筒。

不过和他认知中的春田步枪有些许差异。

首先口径略小，其次是装配着储存压缩气体的气缸。

“怎么是气枪?”

钟无弦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给普通人防身而研发出来的民用狩魔枪。

民用狩魔枪全是根据老古董改进而来，故意限制了性能。

膛线、弹仓以及口径都被改造过，发射的辟魔弹也和军用子弹相比也是云泥之别。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维护社会安定，市场上也不允许其他类型的子弹流通。

改装枪支和自制子弹，在法律里也是严厉禁止，量刑标准和贩毒一个等级。

钟无弦在抽屉里找到了最后剩下的弹夹。

民用辟魔弹的效用类似于麻醉弹，弹头是透明的，内置着液化的魔气抑制剂。

由于这种子弹没有底火，无法通过引爆火药产生强大的推进力。

所以狩魔枪内部的击发装置结合了部分气枪的设计。

对妖魔杀伤力有限，但对弱小的异兽效果奇佳，所以成了一种常用的猎枪子弹。

“难不成又要去荒野？”

钟无弦有些犹豫。

昨天才从那里回来，他深知那里有多危险。

披着人皮的也不一定是同胞，他谁都不能相信。

可是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药品，又看了看床上安静睡去的妹妹。

钟无弦发现自己除了去打猎，好像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