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龙首渠暗流与仁寿宫夜影

第六章龙首渠暗流与仁寿宫夜影

污水呛得林越肺部火烧火燎,头顶传来金吾卫甲叶摩擦的声响。他摸索着墙壁上的砖棱,忽然触到一块凸起的莲花纹——和地窖里的陶罐如出一辙。李秀宁的指尖在他掌心急促敲击:「莲花会早挖通了这条密道!」

话音未落,前方水道突然亮起火光!三个蒙面人持着火把堵住去路,手中短弩对准他们。为首那人扯开面罩,竟是废铁铺的胖子!他狞笑着摇动手中银铃,正是林越在乱葬岗见过的同款铜铃:「平阳公主,别来无恙啊?」

李秀宁将林越护在身后,短刀划破水面:「莲花会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胖子往火里撒了把硫磺,蓝色的火焰舔着洞顶,「当年杨玄感埋兵器时,留了份名册在莲花秘窟,上面记着所有反隋义士的名字。只要把你和这名册一起献给陛下……」

林越心中剧震,名册!难怪莲花会穷追不舍。他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从废铁铺顺来的铁蒺藜,上面还沾着隋军的火漆。

「动手!」胖子怒吼,短弩齐射。李秀宁挥刀格挡,箭镞钉在石壁上,水花四溅。林越趁机将铁蒺藜撒入水中,尖锐的倒刺在火把光下闪着寒芒。蒙面人猝不及防,惨叫着跌入污水,短弩沉入渠底。

「快走!」李秀宁拽着他绕过胖子,前方出现一道铁栅栏,外面隐约传来漕夫的号子声。林越从怀里摸出打火石,对着栅栏缝隙里的油污猛擦——这是他刚才在污水中闻到的,像是胡商用来保养骆驼的酥油。

火苗「噗」地窜起,引燃了栅栏上的油污。胖子捂着被铁蒺藜划伤的脚追来,见状惊怒交加:「你敢烧密道!」

火光照亮了栅栏后的水道,李秀宁猛地抬脚踹在烧红的铁条上,栅栏应声而断。两人扑进下游的清水渠,身后传来胖子的叫骂和木料坍塌的巨响——莲花会的密道被彻底烧毁了。

浮出水面时,正好撞见那队系蓝布带的漕夫。为首的壮汉将他们拉上运粮船,低声道:「殿下,柴郎君派我们在此接应!」他指着远处一艘官船,「屈突通的人正在搜查各码头,我们得趁乱混出城门。」

李秀宁解开衣襟查看伤口,绷带已被污水浸透,血珠顺着锁骨滑落。林越连忙取出老猎户给的伤药:「快敷上,这药止血效果很好。」

壮汉看着伤药的琥珀色膏体,惊讶道:「这是『金疮秘传膏』?只有太医院才有!」

林越心中一动,原主阿爷只是个乡医,怎么会有太医院的伤药?来不及细想,船身突然剧烈摇晃,屈突通的亲兵已经登上邻船,矛头直指他们:「停船检查!」

「殿下,委屈您了!」壮汉突然将李秀宁推入粮堆,又把林越按在空米袋下,「我们是给左武卫送军粮的,看他们敢不敢搜!」

兵丁的皮靴踩在甲板上,屈突通的声音透过米袋传来:「平阳公主就在附近,给我仔细搜!」长枪挑开粮袋,谷粒簌簌落在林越脸上。他屏住呼吸,听见李秀宁在粮堆里轻轻咳嗽了一声。

「大人,都是粮食!」兵丁喊道。

屈突通沉默片刻,忽然用刀尖挑起林越额角的绷带:「这伤哪来的?」

林越装作害怕的样子:「前几日被乱兵打的……」

「乱兵?」屈突通冷笑,刀尖划过他的脸颊,「我看你更像跟着反贼跑的奸细!」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三声梆子响——是城中夜市开禁的信号。屈突通皱眉回望,仁寿宫方向腾起几束烟花,在暮色中绽放成诡异的莲花形状。

「是宫里的信号!」兵丁惊呼。

屈突通脸色大变,收回刀尖:「收队!回仁寿宫!」马蹄声渐远,粮船趁机驶入闸口,逃出了大兴城。

李秀宁从粮堆里钻出来,青纱已被谷粒磨破,露出沾着血污的下颌:「莲花会果然选在今晚动手。」她展开一张从胖子身上搜来的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仁寿宫的地形图,养心殿的位置被朱砂圈红,旁边写着:「子时三刻,火起焚名册。」

林越看着地图,突然想起历史课本里的细节:「隋炀帝在仁寿宫藏了个密室,专门存放弹劾官员的黑材料。如果莲花会把名册和那些材料一起烧掉……」

「他们想嫁祸给我父!」李秀宁猛地攥紧羊皮纸,指节泛白,「让陛下以为李渊私通反贼,借此除掉我们!」

船行至灞桥时,柴绍派来的接应队伍已在岸边等候。为首的正是前日在废铁铺见过的独眼老者马三伯,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精壮汉子,腰间都佩着刻着并蒂莲的匕首。

「殿下,兵器已安全运抵扶风道!」马三伯看见李秀宁的伤,老泪纵横,「都怪老奴没用……」

「不怪你。」李秀宁翻身上马,「立刻随我去仁寿宫,绝不能让莲花会烧掉名册!」

月上中天时,一行人潜到仁寿宫北墙。林越望着高耸的宫墙,想起现代纪录片里的画面:「隋唐宫墙地基用糯米汁混合桐油浇筑,寻常工具凿不开。」

李秀宁从马鞍旁取出个竹筒,倒出些灰白色粉末撒在墙角:「这是『化骨散』,能腐蚀砖石。」她点燃火折子,粉末遇火发出「滋滋」声响,坚硬的墙砖竟冒出青烟。

林越看得目瞪口呆,这比他想象的古代科技厉害多了。墙根很快被腐蚀出个洞口,里面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三更天——防火防盗——」

「子时三刻快到了!」李秀宁率先爬进洞口,里面是条昏暗的夹墙通道。林越跟着爬进去,闻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越往前走越刺鼻。

通道尽头是扇木门,门缝里透出火光。李秀宁轻轻推开一条缝,只见养心殿内灯火通明,隋炀帝斜倚在龙床上,几个宫女正为他捶腿。殿中央的铜鹤香炉里,燃着的不是檀香,而是混着硫磺的毒香!

「不好!他们要毒杀陛下!」林越低呼。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惨叫,几个蒙面人持刀冲入,见人就杀。隋炀帝惊坐而起,蒙面人首领摘下头巾——竟然是启明寺的主持!他手里举着个火折子,指向殿角的紫檀木柜:「给我烧掉名册!」

李秀宁猛地推开门,短刀出鞘:「住手!」

主持回头看见她,狞笑一声:「平阳公主,来得正好!」他将火折子扔向木柜,同时甩出袖中软鞭,缠住了李秀宁的手腕。

林越见状,抄起门边的烛台砸向火折子,却被另一个蒙面人用刀架住。眼看火折子就要落在木柜上,突然一支羽箭从窗外射来,精准地钉灭了火焰!

众人惊愕抬头,只见窗外站着个银甲少年,手持长弓,正是李世民!他身后跟着一队玄甲兵,为首的将领厉声喝道:「保护陛下!拿下反贼!」

原来李世民得知莲花会阴谋后,连夜从渭北赶来。主持见势不妙,挥鞭卷住隋炀帝,退向密室暗门:「想救陛下,就把名册交出来!」

李秀宁看着暗门上的莲花浮雕,突然想起林越那枚铜钱:「名册不在木柜里,在密室!」她扬手甩出银哨,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

几乎同时,密室暗门突然打开,马三伯举着油灯冲出,手里高举着一卷泛黄的绢帛:「殿下,名册在此!」

主持脸色大变,抓着隋炀帝的手猛地发力,竟要将他推入密室!林越情急之下,抓起桌上的镇纸砸向主持手腕,镇纸却意外碰倒了铜鹤香炉,里面的毒香撒了一地。

混乱中,隋炀帝突然挣脱主持,指着他怒吼:「你……你是杨玄感的余党!」

主持瞳孔骤缩,挥鞭刺向隋炀帝咽喉。李秀宁飞身上前,短刀格开鞭梢,却因伤重踉跄了一下。林越趁机扑过去,用身体挡住隋炀帝,鞭梢擦着他后背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护驾!」李世民率玄甲兵冲入,乱箭齐发。主持中箭倒地,临死前死死盯着林越,从怀里掏出半枚莲花玉佩,摔在地上:「告诉李……」话未说完,气绝身亡。

隋炀帝惊魂未定,看着林越后背的伤口,又看看李秀宁手中的名册,忽然长叹一声:「罢了……传旨,赦免李渊一切罪责,着其速来长安议事。」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养心殿,林越靠在柱上喘息,看见李秀宁捡起那半枚玉佩,上面刻着的竟然是……并蒂莲!

「这是……」他惊问道。

李秀宁看着玉佩,又看看他后背的鞭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当年她……」话未说完,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屈突通率金吾卫赶到,看见殿内景象,脸色铁青。

李世民上前一步,朗声道:「屈将军,莲花会逆贼已伏诛,陛下有旨,着平阳公主即刻前往太原,辅佐李渊整军备武。」

屈突通看着隋炀帝点头,紧握的刀柄渐渐松开,最终抱拳领旨。林越看着这戏剧性的转折,忽然想起历史课本上的记载——李渊起兵的时间,似乎提前了……

李秀宁走到他身边,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肩上,青纱下的眼眸在晨光中格外明亮:「林越,你救了我,也救了大唐。」

林越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忽然觉得后背的伤也不那么疼了。他摸了摸怀里那枚刻着「李」字的铜钱,又看了看殿外初升的朝阳,知道属于他们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而那半枚并蒂莲玉佩背后的秘密,以及莲花会未说完的遗言,将像龙首渠的暗流一样,继续在这风起云涌的时代下,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