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花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

被陆远怒喝的韦通判，一把推开怀里的舞女，摇摇晃晃地走到陆远身边，

一脸不屑地指着陆远说道：“陆远，我劝你少管闲事，我姐姐是韦淑妃，我祖父是三朝元老，爹爹是天子近臣。

在座的哪一位不是世家子弟，包括你陆远，不也是靠家里蒙荫才坐上同知这个位置的，不会真以为自己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吧！

我让他表演是看得起他，别人想给本公子演还没这个机会呢？”

陆远生平最讨厌别人拿他的家世说事，瞬间暴怒，一把扣住了伟明杰的喉咙，

随着陆远手上力道的加重，韦明杰只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惨白的脸慢慢变成了绛紫色，眼看就要不行了。

慕容复拍了拍陆远的手，轻声道：“陆大人，大局为重。”

陆远这才回过神来，撒手放开了伟明杰，伟明杰瞬间瘫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咳起来。

慕容复朗声道：“韦大人有这个雅兴，在下献丑就是了，不必这么大动干戈。”

说完飞身跃至厅中的圆台上，抽出腰间的配剑，盘膝坐下，

将配剑悬空横置在膝头，屈指扣在剑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响声汇聚成旋律，虽不及丝竹管乐优美，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接着唱到：“种花满西园，花发青楼道。花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

慕容复唱的乃是唐朝聂夷中所写的《公子家》，字字泣血，句句如刃，短短二十字写尽了对权贵的鄙夷，对苍生的悲悯，对时代的绝望。

台下的人一部分脸色越来越难看，另一部分大字不识的草包，则完全没有听出这其中的意思，还对着台上起哄叫好。

慕容复一曲未完，台下一名身材魁梧，身形犹如黑塔般的大汉推开怀里的舞女，

飞身而起，强悍的手刀凌空向慕容复肩上劈去，慕容复轻轻一个侧身，便躲过了这必中的手刀。

那大汉没劈到慕容复失了平衡，靠着强悍的核心力量扭转身形，准备发起新的攻击，

慕容复右手食指凌空一点，一道凌厉的内力激射而出，打在那大汉膝弯处，

那大汉只觉得双膝酸软无力，瞬间跪在了慕容复面前，慕容复嗤笑一声道：“这位大人，初次相见，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那大汉又羞又怒，挣扎着想要起身，双膝却完全用不上力，怎么也站不起身。

在刘瑾眼里，所谓的江湖人士不过就是一群山匪流寇，自然是十分不看在眼里。

若不是灾民的事处理不好，真的会影响到他的仕途官运，他才不会屈尊见什么姑苏慕容。

手下的人本就是一丘之貉，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

为难慕容复一方面是因为看不起他江湖人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讨好刘瑾。

而刘瑾乐见其成，所以并没有出声阻止，谁承想为难慕容复不成，自己的脸倒是丢了个精光。

事到如今，不得不出声，让差役把还跪在台前的团练使拖了出去。

刘瑾道：“慕容公子，陆同知已经把你，关于赈灾的想法详细的和我们讲过了，你的想法和我们先前构思的基本一致。

只可惜连年灾祸，府库实在是没有钱，本官的俸禄都已经有6个月没有发了。

既然你能解决钱和粮的问题，并且愿意负责救灾的事，那本官就替灾民们谢谢慕容公子了。

土地的事呢，本官会尽力协调的，

不过这些地都是有主的私产，本官也不能强行征调，所以进展可能会慢一些，慕容公子千万不要着急。

灾民管理就按慕容公子所说，洛阳府会给你委派书，你放手去干就是了。”

慕容复听完立刻在心里，给刘瑾来了一段含妈量极高的问候，一开始自己就知道，这地想白拿是不可能的，

见陆远的时候，也已经告诉过陆远，自己愿意花钱来购买土地，而刘瑾之所以愿意见自己，也是因为陆远已经告诉他这件事了。

现在又来装这个逼，无非就是要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提出给钱的事，

既表明了他刘瑾为救灾的事努力过，也向那些土地主贵族邀了功，真是一箭双雕啊。

但是知道也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先暂时认下，以后再慢慢算账。

于是违心地说道：“刘大人深明大义，爱民如子，真不愧为洛阳的父母官，百官的表率。

大人放心，我绝不会让大人为难，既然是私产，在下肯定是要花钱购买的，

大人能从中搭线，给个公道的价格，就算是为灾民们解决了大问题了。”

刘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放心，本官定当全力办好这件事。”

慕容复道：“有大人的承诺，在下自是放心的。那在下就先行退下，去筹钱了，有消息了，您差人到城外找我就行。”

刘瑾思忖了片刻，问出了困扰自己大半天的疑惑，

“慕容复，你为了那群不认识的底层人，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图什么？”

慕容复皱了一下眉，随即舒展开来，说道：“我并不想管这麻烦事，但是我的结拜大哥，是一个心怀天下的真大侠，

他想要帮这些灾民，我只是想要帮。

真要说图什么，那就是图个心安吧，在看到那些灾民在我眼前死去时，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台下的人发出阵阵嗤笑，“一群蝼蚁而已，死就死了。”

“这种贱民的命可没有我的粮食珍贵。”

“那群贱民本来就是负责给我们创造财富的，怎么还有蠢货愿意用真金白银去救他们啊，真是暴殄天物。”

...

这些丑恶的嘴脸和刺耳的声音，像一个咆哮着的巨兽，撕扯着慕容慕的三观。

作为一个从小在西方资本主义长大，信奉社达主义的穿越者，慕容复从来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自然也不相信什么人人生而平等的鬼话，

但在慕容复的认知里，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人类从树下来，披上衣服后，至少不应该再这么赤裸裸。

这群上位者将底层百姓的性命视若草芥，且毫不掩饰的行径，让慕容复震惊不已，人至少不应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