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出场费

周朝先从复印社取回来一张海报，由他设计的地下演唱会海报。

封面是一组造型夸张的动漫人物乐队，主唱张开的嘴唇里甚至能看见声波特效，浓烈的日式中二气息扑面而来。

海报侧边，用棱角分明的字体写着：“回馈忠实顾客，校园民谣演唱会正在火热进行中。”

这种充满张力的字体在 1970年代的宝岛街头极为罕见，灵感来源于周朝先留学梦中。

无论是炫酷的游戏登录界面，还是热血沸腾的小说宣传页，总能见到这类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文字。

一个穿着蓝白相间学生制服的年轻人快步走进来，他鬓角还沾着薄汗，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小周古早冰摊位：“给我一张演唱会门票！”

说着，他从洗的发白的帆布兜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三十块钱。

陈良琦动作娴熟地打开带锁的铁皮票箱，将钱放进特定隔层内，又从一沓整齐码放的收据中抽出一张，用红印章“啪”地盖上防伪标记。

撕下票根时，纸张撕裂的声音清脆利落，他一边将印着编码的门票递给年轻人，一边用带着川音国语叮嘱道：“拿好咯，别弄丢了，可不给补票！”

年轻人盯着票面上的信息，眉头渐渐皱起：

这名学生看到票子上写着【*国二村文艺汇演】，地址：*国二村广场，时间是1971年9月3日，下午6:02，位置是第三排01。

“位置能换吗？”他不甘心地指着票面问道。

胖子无奈地耸耸肩，摇头道：“换不了，都是随机的。这次是周老板回馈老顾客，场子小，坐哪都能看清！”

年轻人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把票小心翼翼塞进上衣内袋，转身时帆布鞋在水泥地上蹭出沙沙的响声。

…………

因为是在眷村内表演，那么就面临一个问题，眷村人看演出还花钱吗？

花！一定要花的！

周朝先去其他邻居家看电视都收费，自己开演唱会怎么可能不收钱。

这个年代，电视机还是稀罕物件，每到傍晚，拥有电视的人家门口总会挤满伸长脖子的邻居。

起初，新购电视的家庭还会得意地敞开大门炫耀，可日子久了，纱窗被挤破的破洞、满地的瓜子壳和烟头，都成了令人头疼的问题。

渐渐地，看一次电视五毛钱的“门票”应运而生——用马粪纸裁成小卡片，盖上歪歪扭扭的私章，就成了入场凭证。

这次办演唱会，周朝先与自治会签订了合约，租赁广场，每次二百元租赁费用。

所以他可以理直气壮：想看演出就买票，不想花钱，大可以搬个竹凳坐在自家门口，透过窗户听个热闹。

至于收村民多少钱为宜，周朝先与几位干爹商议许久，三十是不可能的，绝对会被戳脊梁骨。

最后定价为三块钱，要是带村外的朋友，外人价格为十五，比三十块还是低一半。这个价位既不会被指责贪心，又能勉强覆盖成本。

至于为什么这么大的优惠，自然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哥伦比亚咖啡厅内，暖黄的灯光在磨旧的木质桌面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靠墙的点唱机里，欧阳菲菲的歌声若有若无地流淌着。

周朝先将瓷勺在咖啡杯里轻轻搅动，望着杯壁上晕开的奶泡，向坐在对面的李叒泽、杨旋、胡得夫抛出关于出场费的话题。

“不用，朝先，我们能有一个演出的地方已经很高兴了，怎么能收钱呢？”杨旋慌忙摆手，清秀的脸上泛起红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把手。

李叒泽和胡得夫则沉默不语，前者低头用牙签剔着指甲，后者将烟蒂在烟灰缸里碾灭。无声诉说着四处驻唱的艰辛。

周朝先身子前倾，目光扫过三人：“那不行，你们仁义，不能拿我当小人。这样吧，演唱会初创，估计也赚不了多少，你们每人出场费二百块怎么样？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以后场子火了，你们拿出原创好歌，观众喜欢，出场费还能涨！”

周朝先后面补了一句，要是演唱会越来越红，你们能拿出自己创作的歌曲，并且受到观众的喜爱，出场费还可以增加！

这话让李叒泽和胡得夫对视一眼，嘴角不自觉上扬——他们在咖啡厅驻场，每月两千块的收入平摊到每天，不过几十块钱，这无疑是笔诱人的报酬。

话题不经意间转到胡得夫身上，周朝先好奇问道：“诶，胡得夫，你那个乐队散了？”

胡得夫闻言，眉间皱起深深的纹路，又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声音带着几分沧桑：“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说万沙浪被唱片公司相中后，整个潮流乐队就分崩离析了。

“唱片公司在帮他制作唱片，似乎想要运作一部电影主题曲。”

其他人不禁惊呼一声。能够演唱电视剧/电影主题曲，基本意味着会成为宝岛知名歌手。

“他怎么运作的？”李叒泽猛地坐直身子，二郎腿也不翘了，目光灼灼地盯着胡得夫。

胡得夫苦笑着摇摇头，掐灭烟头：“那天我们在歌厅表演完，有个西装革履的老板找上万沙浪，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没几天乐队就散了……”

周朝先若有所思地抿了口咖啡，这是差异化竞争啊！在一众唱英文歌的乐队中，唱原住民歌曲会令人眼前一亮。尤其少数民族歌曲都有一种苍凉辽阔之感。

聊了一会其他闲事，周朝先把话题引回了演唱会事宜：

“我这次演唱会准备表演一个半小时，差不多需要十二首歌。我表演六首歌，剩下的你们三个平分？”

这意味着他们三个每人表演两首歌，一首歌也就五六分钟，就赚了一百块。

李叒泽立刻点头答应，胡得夫也轻敲桌面表示同意。周朝先却严肃起来，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面：“但丑话说在前头，只能唱健康歌曲，别给我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周朝先本来就创作了三首歌，所以这次演唱会只需要再搞出三首，上次《波西米亚狂想曲》那真是一份奖励，不会在演唱会上表演。

另外三首，周朝先准备从校园民谣中选取，曲库太丰富了，他都挑花眼了。

什么童年、同桌的你、睡在上铺的兄弟、青春、你那好冷的小手、年轻人的心声、走在铁路旁、兰花草、外婆的澎湖湾……

提到原创歌曲，杨旋按捺不住好奇心，身体几乎要越过桌子：“朝先，你又创作了什么歌曲？神神秘秘的，问你几次也不说！”

李叒泽和胡得夫也伸长脖子，目光里满是期待。

周朝先看着他们好奇的模样，故意卖了个关子，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绝对是好歌，你们到时候听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