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甫一出口,锦衣卫便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看这般模样,似是不将他们这些朝廷栋梁斩尽杀绝便不会善罢甘休……
“诸位大人,请吧。”沈昭云面色冷峻,目光如炬地盯着众人。
“……”
见此状况,众人哪敢不从。
此刻心中虽有百般不愿,可在这明晃晃的刀刃面前,也只能选择屈服
一时间,衙役们立刻把笔墨纸砚拿了过来。
朱厚熜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自思忖:“这应天府的官场,确实需要好好整顿一番了,白莲教竟能渗透至此,可见吏治腐朽已到了何种地步!”
让这些文人士族撰写认罪书,表面上看只是略施薄惩,实则却是树立威信之举。
……
半晌后,大小官员纷纷呈上罪己书。
朱厚熜草草翻阅,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弧度:“哼,都道是为官清正,这白纸黑字漏洞百出……是欺朕年幼无知,还是以为朕不会深究?!”
言罢,他将一摞“认罪书”狠狠掷于地上,纸张纷飞,大小官员面如死灰。
“沈昭云!”
朱厚熜看向身姿挺拔的他,厉声道:“从今日起,你率锦衣卫彻查应天府官场……朕倒要看看,这白莲教的根系,究竟扎得多深!”
“遵旨!”
沈昭云领命,眼中寒光闪烁,他本就对这些官场猫腻深恶痛绝,如今得了圣谕,自是要大干一场的。
朱厚熜看了一眼王威远,又看了其他官员,道:“朕此次南巡,本为体察民情,却不想遭此变故。”
“朕既是天子,就容不得这朗朗乾坤被污垢沾染。应天府,乃国之要地,朕要它重回清明,成为江南表率。”
“诸位爱卿,莫要逼朕动用雷霆手段,若能改过自新,戴罪立功,朕亦可既往不咎;若仍执迷不悟……”
他止住步伐,眼神缓缓掠过众人,不再多言。
诸位官员目睹皇帝似乎龙颜不悦,刹那间皆是芒刺在背。
“陛下……”王威远看着皇帝,低声说道。
然而却见皇帝仿若未闻,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他咽了咽口水。
这皇帝当真是发火了……
恐怕后面内阁也会施压给应天府的。
“乔尚书,你是成化二十年进士,历户部左、右侍郎,后拜南京礼部尚书……”
朱厚熜突然开口,声音清越如碎玉:“去岁工部河工银两亏空三十万两,你上的折子说‘天灾所致’。”
言罢,他从袖中抖出一卷泛黄账册,纸页翻动间露出密密麻麻的红圈:“可这上面记着,光是你侄儿在扬州买的瘦马,就花了八千两雪花银。可是你刚才呈上来的认罪书并没有提到!”
“陛下,微臣……”
乔宇顿时汗流浃背,刚想开口解释,却见皇帝摆了摆手道:“你不必解释了。”
言罢,朱厚熜踱步到南京刑部主事顾璘面前,突然伸手扯下他腰间金鱼袋。
顿时,三颗鸽卵大的东珠滚落在地,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音。
“好个两袖清风的大文学家。”
朱厚熜抬脚碾碎一颗东珠,眸子紧紧盯着他,道:“去年弹劾史道‘酷吏误国’的折子…是你写的吧?”
话音落下,他转头看向沈昭云:“昭云,你来说说,上次朝廷抄钱宁、江彬等人家时,在他们书房暗格里找到的礼单上都写着哪些名字。”
“是。”沈昭云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纸张翻动声如刀刮铁甲:“正德十四年正月初三,送御史蒋钦大人翡翠白菜一对;二月十七,收户部陈侍郎田契三百亩……”
每念一句,就有一名官员软倒在地。
当念到“五月端午,收白莲教护法金佛一尊…”时,庭院里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陛下!臣等冤枉!钱宁、江彬此等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的话不可信!”
朱厚熜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这些人:“说得好像你们的话就很可信似的。”
“陛下,臣等重写可以否?”王威远再度开口问道。
朱厚熜听了这话,脸色依旧冷峻:“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
众人只好再度提笔重新写一遍。
片刻后。
王威远第一个把“认罪书”呈上来,低头说道:“陛下,微臣知罪。”
朱厚熜接过,目光淡淡地扫过那纸上的内容,而后看着众人冷冷说道:“王卿,自动要求罚禄三个月…你们呢?
见状,大小官员立刻回应道:“臣等认罪,甘愿罚俸半年!”
……
第二天。
客栈。
“陛下。”沈昭云走到皇帝房间门外,然后压低声音轻声说道,“有几个徽浙商贾想要求见,说是给您送钱。”
“给朕送钱?!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都有谁啊……”朱厚熜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大哥。”
这时,站在一旁的陆炳小声提醒道:“您该不会是把上次咱们找那几个徽浙商贾借钱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朱厚熜被他这么一提醒,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脑门儿,说道:
“哦,对对对,朕想起来了。上次找他们借八十万两银子,结果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最后也才借到五十万而已。”
言罢,他朝着门外追问道:“那些个徽浙商人要来给朕送钱可是当真?”
门外的沈昭云听到皇帝的问话后,不敢有丝毫怠慢,高声应道:“回陛下,正是如此。他们亲口说要拿出一百万白银来孝敬君父。”
话音落下,陆炳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嘟囔着说道:“真是奇了怪了!那几个家伙锱铢必较,如今怎么会突然变得这般慷慨大方了?”
“不过是破财免灾罢了。”朱厚熜看着他,缓声说道,“上次我们借钱不成,偏巧那个李会长又全家葬身火海,此次又是朕的行宫失火……”
“唔,如此便也说得通了。”陆炳若有所悟,“他们害怕行宫走水朝廷会归咎于他们,为证自身清白,这才献出一百万两银子。嘿嘿嘿,这也算是咱们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朱厚熜向着门外,缓声言道:“你去传告他们,此等忠君爱国之心,朕必铭记于心。”
“遵命。”沈昭云应道。
沈昭云离去后,朱厚熜看着陆炳,嘱咐道:“午时带我去查看水稻幼苗,而后明日便动身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