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季接到邻谙玉的指示后,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盘走向沉香榭。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眼中满是忧虑。当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此刻正满身伤痕地躺在榻上时,尤季的心猛地一紧。
她轻轻跪在床边,颤抖着手将药粉撒向宋吟江的伤口。每一处触碰都带着小心翼翼,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加重她的痛楚。宋吟江紧皱的眉头证明了这份疼痛确实难以忍受,这让尤季更加难受。
曾经朝夕相处的画面涌上心头,许久不见,尤季心中五味杂陈。她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正是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小姐。然而此时此景,重逢的喜悦却被担忧所取代——贸然相认是否会给彼此带来更大的危险?毕竟宋千久已经死了,没人能保护宋吟江。这个念头像一片乌云,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尤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活计,却怎么也抑制不住眼角泛起的泪花。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无尽的思念。
宋吟江被疼痛感刺激,她抓紧了刚好在上药时尤季的手,熟悉的感觉与味道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不知过了多久,尤季终于上完了药从房里出了,夕阳斜照,阳光撒下的地方无不温暖照人,与药粉在伤口上的冰凉刺痛形成鲜明的对比。
尘土飞扬,一阵阵沉闷声响起。
“吁~”
夕阳西下,余晖将六一山染成一片金红。苏林欢与宋青云并辔疾驰而下,马蹄扬起一路烟尘。两人甫一到达沉香榭,便急切地翻身下马,快步奔向内室。
榻上,宋吟江静静躺着,面色虽显憔悴,却透着几分安详。她微弱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苏林欢与宋青云走近病榻,仔细查看她的状态。虽然心有担忧,但见她气色尚稳,二人心中稍安。
“放心吧,那些隶人已安顿好,只是......”苏林欢坐在床边轻轻的安慰昏迷的宋吟江,明知道宋吟江现在听不到,但她出于关心还是想说。
苏林欢和宋青云默默守在病榻前,静静凝视着昏迷不醒的宋吟江。昏黄的灯光下,时间仿佛凝固。安排好宋青云在隔壁房间休息后,苏林欢终究放心不下,执意留在地上铺了张薄毯,彻夜守护在宋吟江床边。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早上的阳光透过门缝照进屋内,宋吟江大抵已是大病初愈了,但当她看到床边守着的一直是苏林欢时难免吃惊,因为在梦里她一直听到的是尤季的名字。
尤季......这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她不是死了没?
“林欢?林欢?”宋吟江轻轻唤了几声,可能是没考虑好要不要叫醒她,所以声音几乎是听不到的。
宋吟江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目光温柔地停留在苏林欢恬静的睡颜上。她知道,这一觉对同样疲惫的苏林欢来说多么珍贵,于是不忍心打扰这份宁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洒在窗棂上,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气。宋吟江走出房门,刹那间,明亮的光线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经历了漫长的黑暗禁锢,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令她恍如隔世,仿佛踏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当她的双脚终于踏上了柔软的草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涌上心头。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自由的可贵。那些苦涩的日子似乎都化作了眼前的这片翠绿,而脚下这片土地,正以它独有的温度和触感,向她诉说着新生的美好与希望。
“阿沁阿姊!你怎么样?”远处传来宋青云的声音,他本里是要走过来的,但是许是太担心了,所以就变成跑的了。
“无碍啊,倒是你,一个人出去还受了那么多伤,你是不是还没上药呢?”
“我皮厚,嘿嘿,不需要上药。”宋青云笑着便展现了自己健壮的手臂,就算有很多伤但也和没事一样,他不想让宋吟江担心,也想骗骗自己。
屋外传来宋吟江和宋青云爽朗的笑声,那声音透过纸窗,隐隐约约钻进屋里。苏林欢被这阵喧闹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揉着惺忪的睡眼,几缕散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略带困意的她缓缓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
“阿沁?你没事啦?”苏林欢本来是惊讶,但又有点在情理之中的感觉没那么惊讶。
“我能有什么事呀?我没事。”宋吟江嘴角轻扬,一抹温润的笑容缓缓绽放在脸庞上,带着淡淡的柔和与从容,那笑容里似有说不出的韵味,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种淡雅的气质。
宋吟江垂眸想了想又说道“林欢、青云,你们可知邻谙玉何在?我想打听个人......尤季。”
苏林欢的眉头微微一挑,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她轻轻咬着下唇,带着几分犹豫和不确定开口道。“尤季?阿沁所说的可是昨日为你更衣疗伤的丫鬟?”
“是吧,所以我想找他求证一番。”
“阿姊们去吧,我就在屋内等着,邻谙玉他好像是在慈亲阁陪着苏二娘吧。”宋青云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他深知与邻家的交情尚浅,贸然登门似乎不太合适,因此找了个委婉的理由留下了。
“好。”苏林欢说着便拉着一旁的宋吟江往慈亲阁的方向走去。
苏林欢和宋吟江刚踏入慈亲阁时苏二娘便察觉到,她缓缓站起身示意一旁的丫鬟搀扶着,随后神色担忧的走向两个小女孩。
“呀!你们怎的来了,不好好养病吗?”苏舜涓温柔地伸出手,轻轻牵起苏林欢和宋吟江的手。她的指尖带着特有的温度,轻柔地摩挲着两个孩子的手背。
“苏二娘,我已经没事啦,你看。我们只是想找阿漺打听个人罢了。”宋吟江缓缓张开双臂,在苏舜涓面前轻轻转了个圈,嘴角带着一丝安慰的笑意,仿佛在说:你看,我真的没事了。
“怎么叫起阿漺啦,我帮你找他,他在里屋呢。”
宋吟江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唤他作“阿漺”,这个亲昵的称呼脱口而出时,连她自己都微微一怔。大约是昨日邻谙玉悉心照料的温暖,悄然拉近了两人之间原本疏离的距离。那一天的陪伴与关怀,如同春日里最柔和的微风,不知不觉间拂过心田,留下一片温存。
没过多久邻谙玉就从屋内出来了,可苏舜涓并没出来,邻谙玉出来时和苏舜涓一般都是带着担心的神色。
“听我阿母说你们找我打听人,说吧,谁?”
“尤季。”宋吟江不自然的摸了摸头发。
“尤季?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她,你为什么找她呢?”邻谙玉有些不解。
“没事,只是想弄清楚一些过往罢了。”宋吟江回答时眼神不自觉带着几分忧郁。
就算宋吟江不亲口说出来,苏林欢也懂了大概,也多少知道尤季以前是哪里的人了。
“尤季...我让她去东厨熬了点汤,本来是想给你补补身子的,你还疼吗?”
宋吟江轻摇螓首,发间的步摇随之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风铃奏响。她牵起身旁苏林欢的衣袖,脚步轻快地往东厨方向走去,裙裾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尤季...是你们宋家的,对吗?”苏林欢略带迟疑地开口,将那个盘桓在心底的问题缓缓道出。
“嗯,如果她还活着。”
-东厨-
阳光透过斑驳的竹帘,洒在略显简陋却温馨的小厨房里。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泛着淡淡的水汽,角落里整齐地码放着几摞粗陶碗碟。灶台是用未经雕琢的山石砌成,旁边堆着劈好的柴火,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
一口大铁锅正架在灶上,咕噜咕噜地炖着热气腾腾的汤,空气中弥漫着质朴而温暖的食物香气。
一个丫鬟的身影正在锅前晃悠,她好像正忙着熬汤。
“尤季!”苏林欢朝着那个身影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那丫鬟转身的瞬间,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温婉姿态,不知为何让宋吟江觉得格外眼熟,衣袂翩然,这熟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似曾相识却又难以言喻。
那丫鬟浑身一震。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脚步不稳地往后退去。明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她低垂着头,加快了脚步想要匆匆离去,仿佛身后有追兵似的。显然,她是极力不想让宋吟江认出自己,可越是这样,反而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尤季,我不想玩藏猫儿了......”宋吟江缓缓开口,她的语气有些复杂,她并没有提及不好的事,但说出来的话却全像刀刃一般。
丫鬟听到此话便呆愣在此处不再东躲西藏。
“小姐...”她静静地伫立着,乌黑的长发如夜幕般垂落双肩,那双眼眸中流转着淡淡的忧思。她的神情介于沉思与感伤之间,仿佛正沉浸在一段遥远的回忆里,又似在为某个难以言说的心事而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