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杜的心情极其复杂,像是吃了一吨死苍蝇,简直是浑身难受。
当然,不止是身体上,就连精神上也是差点晕厥过去。
一股强烈的自取其辱感,无情地侵蚀着他的自尊心。
他到底做了什么?
就在半炷香之前,自己还公然嘲笑关外人不懂诗,也写不出诗,暗搓搓骂人家土包子。
现在人家不仅写出了诗,还写出了一首绝世佳作。
王杜恨不得立马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他已经感受到周围对他的目光,开始慢慢转变,从先前的有意结交,变成了看一个傻子,甚至就连刚才与他攀谈得不错的才子,也露出了疏远之意。
文人相轻,他们可不管你家有没有钱。
如果有人想要折服酸腐书生,那金钱和蛮力是没有用的。
唯一能让他们彻底服你的办法,就是用才华和文采,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跪在你的面前。
如今赵槐就做到了。
他这首诗一经出世,就基本奠定了他今后在文坛的名气和地位。
今后会有一小批推崇他的死忠粉,成为他最虔诚的粉丝和信徒,哪怕这个数量刚开始不会很多。
但文人有了拥趸,那就相当于在文坛站稳了脚跟。
这也是为什么院中的书生才子们直接临阵倒戈的原因。
王杜方才的作态,实在是过于可恶了。
他王杜歧视人家,四处刁难,丑态百出。
现如今人家夺得了头名,简直就是被当场啪啪打脸,肿得像个猪头。
也不怪王杜融不进这个圈子。
其实他最开始选择读书,除了是家里逼的之外,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文人这个身份。
除了能光耀门楣,勾搭小娘子更是十分方便。
他们家上几代全是贫民,到了王杜他爹同样如此,大字都不识一个,早年间遇到了贵人,这才发了家。
又用这笔钱买了关系,购置了一个官盐代贩令的资格。
这一下子,王家的确是变得有钱了。
不过他爹志不在此,而是整天都在想着如何把王家往“名门大户”转型。
因为他爹清楚,玉璞京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想要在这里占得一席之地,最需要的是名望,正如赵家这样,虽然落寞了,但仍然称得上是名门大户。
王杜他爹开始极力培养他读书,想要将来去考取功名,可惜试了好多次,也才勉强考中了个秀才,不过倒也足够了,起码有了身份让他可以混迹京城文坛。
但王杜老爹还是不知足,一直极力让王杜想办法给他们王家稍微镀一层薄薄的金。
因此便一直资助他,让他参加各种诗会,结交各路文人才子。
多的不说,起码要让别人今后提起王家时,能够往“书香门第”这个词稍微靠一靠拢。
但事与愿违,王杜这个人腹中的墨水确实不多,平时只能靠花钱来强行混圈子,根本得不到文人才子们的认可。
加上读书人自恃清高,本来就对商贾之子抱有歧视之意。
今日王杜再这么一闹,反而让这个坏印象更严重了。
就连跟王杜关系较好的那几个、方才帮忙嘲笑赵槐的书生,也都开始闭了嘴,仿佛跟他一点就不熟。
“赵兄,在下李四,久仰大名,今后有什么事可以尽管吩咐。”
“在下莫山,以后还要多多走动。”
“早就看赵兄气质不俗,没想到猜的不错,简直才高八斗。”
赵槐这个名字瞬间成了场上的明珠,基本上每个人都想要上前结交一番,扩充点人脉,今后好在文坛混得更顺风顺水。
然而赵槐没有理会四周散发而来的善意,而是站起了身看向了王杜:“关外人的确不懂诗,不过目前来看,好像有人比我还要不如啊。”
这句话回应的是王杜说的“关外人看得懂诗吗?”这句话。
一番话语后,不可谓不杀人诛心。
王杜只能涨红了脸,半个字也反驳不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隔空被几个耳光呼在了脸上。
他不敢再去反驳什么,现在再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多少人正在看他的笑话,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王杜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嘲笑。
赵槐也没有赶尽杀绝,他目光一移,看向了赵管事:“劳烦赵管事带路,引我去见你家老爷。”
赵管事微微一笑,关于赵槐和王杜的矛盾,他也算是旁观了全程。
只能说,这个王杜确实活该,商贾之子习惯了纨绔的性格,就总是以身份欺人。
只不过今天遇到了赵槐这个硬茬子。
“公子,这边请。”
赵管事将手朝着后院的小路摆去,自己则亲自引路。
“赵兄,还请留步!”
就在这时,一道身穿长衫的高瘦身影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道:“在下徐子风,你的诗写得极好,我甚是仰慕,今后若是到了东华徐府地界,还请知会徐某一声,吾定然好好招待兄台!”
徐子风的脸上满是崇拜,语气也格外的友善,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要与赵槐结交。
“徐兄过于抬举了。”
赵槐颇为意外,他在这里对这个所谓的大才子肯定称不上讨厌的,既然人家主动释放善意,自然不能驳了其面子。
同样回礼了之后:“有机会一定。”
徐子风闻言,脸上露出喜色,再次作揖:“那在下就恭迎赵兄的造访了。”
赵槐点了点头,然而没等离开,就见几个大儒迎面走了过来,像是见到了什么宝贝一般。
“小子,有没有兴趣来广平书院读书?”
“我乃广平书院的上夫子,拜我为师,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别听他的屁话,你懂个屁的教学生,我才是你命中注定的良师!”
“你们几个不要脸的,此前他的诗由我发掘,要收徒,那也是我先!”
刚一见面,这几个老头便抢也似的,开始在赵槐面前举荐自己,又狂踩他人的威风。
“这....”
赵槐吓了一跳,没想到老头们如此热情,甚至还想收自己为徒,登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诸位夫子!”
好在赵管事眼力劲很足,看出了他的为难,便主动出言相劝:“老爷他们还在等着他,收徒事宜,能不能等之后再作商谈?”
老儒们原本已经想好了争抢的措辞,但听到赵管事的话后,自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停了争吵,毕竟本来是人家的招婿擂,自己也不好得打搅。
“是极。”
“我等唐突了。”
赵管事行过礼后,便带着赵槐直接离开了,走入了内院中。
老儒们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也不由赞叹了起来。
“汐儿当真是好福气,寻得如此一位好夫君。”
老儒们争抢赵槐的一幕,自然也被院中文人才子看到了,内心羡煞的同时,也在赞叹赵槐现在的稀罕程度。
广平书院在整个玉璞京,那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存在,能够进入其中读书,甚至今后能直达翰林院进修,出来就能做官,连科举都免了。
不少人开始后悔,刚刚就应该冲得快一点,跟赵槐结交一二。
现如今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至于角落中的周永最是欲哭无泪,全场就属他最白高兴一场。
原本以为会胜过孙飞,夺得一个好名次,但最后连前三名都没进得去,到底排在了几名,还要等放榜了才知道。
此时此刻,赵槐已经走到了内院。
赵管事停在了楼梯口前:“公子,我家老爷就在阁楼上等您,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