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臣请复通西域

其实关东集团并非不知道西域对大汉的重要性，也并非不知道丝路之利。

但在他们眼中，这些利益都是次要的，都比不上打压关西集团与军方重要。

他们之所以极力反对重设西域都护，实则还是为了压制关西军功贵族。

自光武中兴以来，关东士族凭借经学入仕，渐掌朝政，而关西将门则因战功显赫，屡受重用。

若西域再开，军方势力必然膨胀，关东儒臣的权势将受威胁，甚至有可能重新变成前汉的局面。

其实自从刘秀迁都洛阳之后，朝中就一直有人主张还都长安。

就在两大集团争论不休之际，执金吾阴识缓步出列，折中道：“陛下，西域不可轻弃，但亦不可贸然兴兵。不如先遣使安抚诸国，观其形势，再作决断。”

皇帝刘庄沉吟未决，殿中一时沉寂。

良久刘庄方才抬起头扫视殿中众臣，“不知哪位爱卿愿前往西域！”

刘庄此言一出，整个朝堂一下子安静下来，耿忠这时正要起身命，却被窦融以目所阻止。

窦融随即起身道：“陛下，诸位大臣都不可轻动，当另寻良才！”

刘庄思忖片刻却是道：“卿所言甚是！”

……

班超正在公房中整理文书，却突然听见窗外传来议论之声。

“某可是听说，某位豪杰当初可是大言，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

“哎呀，人家现在可是简在帝心，前途无量，怎么可能愿意去那西域吃沙子……”

“君所言甚是……有些人就是好大言……”

“哈哈哈！”

听到窗外的声音，班超那还不明白其中之意。

他心中不禁冷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回到家之后，班超先是向母亲与妻子表达了自己欲自请前往西域之意。

得到母亲和妻子的支持后，毅然上书皇帝：

“臣超愿效张骞之志，出使西域！不费朝廷一兵一卒，臣必使诸国归汉，断莎车之谋！”

明帝收到班超的奏书，目光微动，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犹豫。

第二日集议之时，刘庄当即公布了班超自请入西域的奏书。

关西诸将听到黄门令，念出奏书内容，皆是心下振奋。

窦融当即进言：“班超胆略过人，昔在兰台已显其能。若遣其西行，或可不战而定西域！”

耿忠此时也出言支持。

不过关东儒臣却仍存疑虑，太常桓郁皱眉道：“西域险远，仅凭数十人，岂能成事？若事不成，反损国威！”

明帝沉思良久，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不过他口中却道：“今日天色已晚，诸卿且先下去休息，大朝会之时再议”

……

永平四年三月初一大朝会，洛阳南宫德阳殿，百官肃立。

金漆蟠龙柱间垂落的鲛绡帷帐被晨风轻轻拂动，映着殿外初升的朝阳，在青金石铺就的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班超手持象牙笏板立于队列中，目光扫过殿上诸公。

他注意到太常桓郁正与博士祭酒周泽低声交谈，二人不时瞥向武将行列，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

而另一侧，窦融虽已年过六旬，却仍腰背挺直如松，与耿忠并肩而立，肃穆中透着威严。

“陛下驾到！“黄门令尖细的嗓音划破殿中寂静。

汉明帝刘庄身着玄色十二章纹冕服缓步登上御座，十二旒白玉珠在额前轻轻晃动。待皇帝坐定，百官齐声山呼万岁，声震殿宇。

“众卿平身。”刘庄抬手示意，目光在班超身上略作停留。

“今日大朝，首要议西域之事。前日疏勒使者来朝，言莎车国勾连匈奴，胁迫诸国，典属国可有对策？“

班超深吸一口气，正欲出列，却见太常桓郁已抢先一步。

“陛下，”桓郁笏板高举，声音洪亮。

“《春秋》有云：'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今莎车虽狂，然西域远在万里，得其地不足耕，得其民不足使。臣以为当遣一介之使，持玺书慰抚即可，不必大动干戈。”

班超闻言，立即跨步出列，笏板与桓郁的几乎同时举起，在殿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臣有本奏！“班超声如洪钟，盖过了桓郁接下来的话语。

刘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班卿请讲。”

“陛下，臣以为太常所言差矣！”

班超目光炯炯，“昔孝武皇帝遣张骞凿空西域，断匈奴右臂，方有河西之安。今若弃西域于不顾，匈奴必卷土重来！疏勒愿为汉守边，此乃天赐良机，岂能坐视？”

桓郁冷笑一声：“汝这小子好大言！西域自王莽之乱后脱离汉治已六十载，耗费钱粮远征，徒损国力！当效法文景之治，与民休息！”

班超正欲反驳，忽听武将行列中一声暴喝：“陛下，臣有话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将领大步出列。

他面如刀削，眉间一道疤痕更添几分凶悍之气，正是越骑校尉部司马耿恭。

“陛下！”耿恭抱拳行礼，甲胄铿锵作响。

“末将祖父耿况曾随光武皇帝平定陇右，家父耿广更战殁于匈奴之手。西域乃大汉屏障，若弃之不顾，九泉之下，末将无颜见先人！”

班超与耿恭目光相接，班超微微颔首，随即躬身向刘庄道：“陛下，臣昔在兰台校书，曾细考西域舆图。疏勒地处要冲，东接河西，西连大宛，南控罽宾。若得疏勒，则诸国可传檄而定！”

博士祭酒周泽突然高声打断：“荒谬！《论语》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今班超欲以武力威逼诸国，岂是圣人之道？”

殿中顿时议论纷纷。班超注意到窦融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突然提高声调：“周祭酒可曾读过《史记·大宛列传》？”

周泽一愣：“自然读过。”

“那周祭酒可知张骞首次出使，随行不过百余人？”

班超环视殿中诸臣，“傅介子斩楼兰王，更只带三十六骑！臣不才，愿效先贤，持节西行，复通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