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雨找到了郑玄,却对蓝闪蝶刺青毫无头绪。
高雨的指节叩在棋室木门上时,青铜门环正渗出夜露的凉意。门内传来棋子相碰的脆响,像某种精密仪器的齿轮开始咬合。她低头看向锁骨下方的蓝闪蝶刺青,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孔雀石的幽光,这是第七百三十个被契约啃噬的夜晚。
棋室中央的檀木棋盘泛着冷冽的光泽,棋子用的是百年雷击枣木,木纹里凝固着远古的闪电。高雨的指尖悬在“帅“棋上方,忽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与三年前那个雨夜的气味惊人相似——那是她第一次触摸棋盘时,郑玄身上飘出的味道。棋子落下的瞬间,蓝闪蝶的翅尖扫过皮肤,像是有冰凉的丝线正穿透血肉,将她的心跳与某个遥远的频率同步。
百叶窗将月光切割成囚笼般的条纹,高雨的影子被钉在《梦入神机》的古谱拓本上。当“炮二平五“的起手式落在棋盘时,窗外的野猫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嚎叫。她无意识抚摸刺青,那里正渗出冰碴般的触感——像有谁在用月光当墨,在皮肤上书写棋谱。
手机屏幕在棋盒旁亮起,匿名论坛的私信提示音惊落一枚卒子。“对手林九段惯用屏风马,建议起手仙人指路。“消息来自 ID“观棋不语“,这是三年来第四十七条战术提示。高雨咬住下唇,棋子在掌心烙出红印,她忽然想起郑玄说过的话:“每个棋子都是活的,它们在等待被赋予杀死对方的意志。“
十二公里外的老旧公寓里,郑玄的脊椎正与飘窗的冷钢共振。笔记本屏幕的光斑在他凹陷的眼窝投下骷髅般的阴影,论坛后台的已读提示像把钝刀搅动星图锁链。当高雨在棋室移动“兵七进一“时,他胸口的锁链突然绞紧,止痛药瓶从颤抖的指间坠落。
药片滚过木地板的声响与棋室的落子声完美同步。郑玄蜷缩成胎儿的姿势,看着满地白药片在月光下泛出棋子的冷光。床头的监控仪突然报警,心电图波形诡异地呈现出“车三进四“的棋路——那是他上周教过高雨的杀招。
“棋子在杀人。“他对着虚空呢喃,指尖划过心口的星图锁链,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用血写的棋谱。止痛药的苦味在舌尖化开,混着铁锈味,像极了棋局终了时的味道。
高雨起身添茶时,紫砂壶嘴突然迸裂。滚水溅在手背的刹那,她看见幻象:某个苍白的手正在键盘敲击,指缝渗出的光尘与论坛私信的字符重叠。蓝闪蝶刺青的触须突然伸长,在皮肤上拼出莫尔斯电码的灼痛感——别信他。
这是契约第一次传递反向讯息。她踉跄着扶住棋桌,打翻的茶水在《橘中秘》拓本上洇出星图状的水痕。窗外飘来焚烧塑料的焦臭,与幻象中病房的消毒水味如出一辙。
郑玄的公寓此刻正被数据风暴席卷。论坛后台突然弹出数千条伪造私信,每条都标注着高雨未来十天的行踪。他挣扎着爬向路由器,星图锁链在地面拖出荧光的血痕。当指尖终于触到网线接口时,屏幕跳出警告:“因果律防护程序启动“。
全息投影在墙面炸开,高雨在棋室的身影被分割成无数像素块。每个碎片都显示着不同结局:她夺冠时被记者包围,惨败后掀翻棋桌,甚至在某块碎片里用棋子刺入裁判咽喉。郑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是契约在警告他过度干预的代价。
“棋子没有自由意志。“他对着投影苦笑,胸口的锁链突然收紧,将他的脊椎压成问号形状。止痛药瓶在脚边滚动,倒映出无数个扭曲的自己。
晨雾漫入棋室时,高雨正在拓本边缘写批注。钢笔突然漏墨,在“屏风马破局“的章节旁晕染出蝴蝶形状。她鬼使神差地拍下照片上传论坛,配文“求破解思路“。三十秒后,“观棋不语“发来动态象棋图,蓝方布局竟与墨渍轮廓完全契合。
“这是命运的轨迹吗?“高雨凝视着屏幕,忽然发现自己的倒影正在棋盘上扭曲,仿佛有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落子。蓝闪蝶刺青突然泛起灼热,鳞片上浮现出郑玄的脸——那是三年前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的表情。
郑玄在公寓地板上抽搐,指尖的血在屏幕画出回应棋路。每划出一道血痕,星图锁链就吞噬他一块皮肤。当最后一步“马八进七“完成时,晨光正好刺破云层,将他的影子钉在墙面的《自出洞来无敌手》残谱上。
“将军。“他对着虚空低语,血顺着下巴滴在键盘上,在“发送“键旁形成小小的血泊。监控仪的警报声突然变得尖锐,心电图波形最终定格成“将死“的棋路。
第一缕阳光爬上棋盘时,高雨发现昨夜漏墨处浮现荧光纹路。蓝闪蝶刺青突然离体起舞,翅尖扫过的棋子自动排列成论坛里的破解阵型。当她伸手触碰“车“棋时,整面百叶窗突然落下,棋室陷入绝对黑暗。
黑暗中,棋子开始发光,形成流动的银河。高雨听见棋子在窃窃私语:“我们都是被命运选中的卒子。“她的指尖触到棋盘边缘的刻痕,那是十年前郑玄用美工刀刻的“玄“字,此刻正渗出温热的血珠。
十二公里外,郑玄的监控仪发出濒死的哀鸣。星图锁链已缠住咽喉,但他嘴角却浮起笑意——通过契约共振,他看见高雨在黑暗中摸到了刻痕,棋子的银河正将她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