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辅,佩切尔斯克区,阿尔森纳高地。
伊戈尔坐在窗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份档案袋。
包厢门被推开,一个穿大衣、戴皮帽的男人快步走入。
“你他妈疯了吗?”
男人还未落座,没有任何寒暄,上来就是一句质问。
伊戈尔看着他,语气温和:“你是说哪一件事?”
“别装傻,你我都清楚是赫尔松的事情。”
男人看起来快气疯了。
“三颗军官的头,上校、中校,和中尉,被钉在旗杆上,跟他妈排列组合似的。”
“你以为这是哪儿?顿巴斯?还是非洲?”
“你知不知道这事现在已经进了总统秘书处的会议记录?”
“我上午刚接完军区的电话,克里米亚那边还真有人闹起来了。”
“你知道更可怕的是什么吗?”伊戈尔慢悠悠地补充道:“不是这事进了办公厅,而是你们到现在都搞不清这是谁干的。”
“别跟我玩这种话术。”男人把帽子摔在椅子上,“是不是你的人干的?”
伊戈尔摊开手,耸了耸肩:“不是我手下的人,这点可以保证。”
“你现在玩得越来越脏了,伊戈尔。”
男人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要为你费多大劲擦屁股?”
“就连西方顾问也来了信息,说这是政治恐怖信号。”
“你给我搞这种事,明着杀人,还他妈挂起来——你是想直接跟政府撕破脸?”
“当然不是,我有正当理由。”
男人一愣:“你说什么?”
伊戈尔指了指面前的档案袋:“关于科瓦连科的资料,都从他办公室里找到的。”
“包括过去七个月从军备后勤挪用、卖给私人武装的五笔清单,两段由审计室内部知情人录下的电话通话录音,和一份他亲笔批准的物资应急调出建议函。”
男人盯着公文袋,没有动,“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你要个说法,我就给你个说法。”
沉默了几秒,男人拿起袋子,取出了其中的文件。
他仔细翻看一会儿,很快得出了结论:“这种程度...并不稀奇。”
“我敢保证,这个系统里,至少有一半——不,一多半——都在干着比这更离谱的事情。”
伊戈尔嗤笑一声,“别人怎样无所谓,它能让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男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把袋子合上,靠着椅背坐了下来:
“你现在这么干,是不是觉得你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资源?”
伊戈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淡淡地反问道:“没有我的帮助,你在国防部的位置上,还能呆多久?”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刚要开口,却被伊戈尔抢先一步打断。
“这届政府这三个月换了多少人?”
“总理、办公厅主任、安全局副局长,来来回回变个不停。”
“你打算投靠谁?那位新上任的部长?他连空军司令的姓氏都念不全。”
男人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我从没这么说过。”
“那你就更该珍惜你还有一点影响力的时候。”
“有些机会,现在有,以后就不一定了。”
闻言,男人像是被激怒了,言辞愈发尖锐:“你想让我替你善后,就靠这些屁话恐吓我?”
“不是恐吓,是提醒。”伊戈尔盯着他,目光忽然变冷,“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你们现在有多少外汇储备?”
男人的情绪被突然打断,看起来很迷茫,没有接话。
“我有最新数据,不到三亿美元。”
伊戈尔自顾自说下去:“你知道我在这个国家的银行系统里,还有多少资金?”
“接近两千万,分在三家。”
“方便你们年底做账,拿它当平账资金,撑报表,拖世行的贷款核查。”
男人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如果我明天把钱全部撤回,转进华沙和布拉迪斯拉发的账户,你觉得你和你那些同僚,会怎么样?”
“你在威胁我?”
“我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
伊戈尔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这国家现在还叫乌克兰,不是因为你们治理得好,是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暂时不想把它搞乱。”
男人抬头,死死地盯着伊戈尔:“你想干什么?”
“我要你做三件事。”
“...”
男人没有吭声。
“第一,科瓦连科的案子,你去主持一次军务协调会,把它定性为因为纪律问题导致的意外。”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释,只用给大部分人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第二,”伊戈尔顿了顿,“帮我处理塞浦路斯账户的事。”
“利马索尔银行,那是我用于清算从保加利亚进货的周转资金。”
“你和中央银行外事处那条线还在,对吧?”
“他们是依据国际可疑资金流动法案暂时冻结的,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别跟我扯淡。”
“那是财政部搞透明金融政策留下的尾巴,你知道他们无非是想要点保证和回扣。”
讲完这一长串话,伊戈尔稍微缓了几秒,才接着说道: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在协调会上表态,说我的项目在过去的审批流程中未发现任何实质性违规行为。”
“并且告诉那帮刚上任的混蛋不要再胡思乱想,尤其是安全部的。”
男人咬了咬牙,终于低声道:“最后一条,你得让我考虑一下。”
“不,你不需要考虑。”伊戈尔忽地靠近他,一字一顿:“我每个月付你多少钱?”
这句话像是一柄刀,刺穿了男人最后的虚伪,也让他的态度彻底软了下来。
“...三十万。”
“美金,干净的,不用交税,准点到账,不是么?”
“是的...”
“那你就更应该清楚自己的位置。”
男人抬起眼,看着他,半晌无言。
伊戈尔见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用言语继续激他,转而叹了一口气,诚恳地劝道:
“听着,格里沙,我不想逼你太狠。”
“但你也知道,在这个国家,靠制度混不到头,靠外国人更是随时翻脸。”
“很可惜,伊万诺夫还有切尔文科他们从没意识到这点。”
“但我希望你能明白,到底谁会真正为你提供帮助。”
男人的嘴角动了动,终于还是点头,把文件收了起来。
“我会尽力完成你的要求。”
“很好。”伊戈尔起身,从椅背上拿起大衣。
“今晚七点,我要听到塞浦路斯那边的消息。”
“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