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失丰

营帐之内，方才擒获郡监的些许喜悦尚未散去，传来的消息如冰水浇在刘季头上。

刘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猛地沉了下去，面色骤变，铁青一片：

“你说什么？！”

他刘季乎是咆哮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雍齿，他带着丰县投靠了魏国？这个猪狗不如的小婢养的东西！”

刘季怒火中烧，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当初我念他筹措粮食、招募士兵也算有几分微功，这才将我的家乡丰县托付给他留守。

谁曾想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竟然如此辜负我的信任，转眼就带着丰县一起投靠了别人，”

刘季气得双目圆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

信使喘着粗气，连忙将自己所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急促地禀报：

“沛公息怒，

据小的沿途打探听闻，是魏国的相国周巿亲自率领大军兵临城下，对雍齿进行招降。

许诺了封侯的重赏，以此厚位利诱于他。

小的也是侥幸得知此消息，怕耽误了大事，就连夜翻越城墙，抄小路赶来向大人报告消息，”

听到雍齿几乎是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就被周巿轻易说动，直接开城带着丰县投降。

刘季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青转为赤红：

“雍齿小儿！

竖子误我大事！”

刘季猛地拔出腰间那柄尚带着不久前厮杀痕迹的利剑。

刘季高举长剑，环顾四周的将领们，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传我命令！

所有人，即刻整顿，随我回师丰县，我定要亲手撕了雍齿这个反贼，让他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众人纷纷准备应诺之时，一直侍立在旁的张逸却在此时缓缓地开了口。

张逸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

沛公，恕逸直言。

此刻我军刚经历连战，人困马乏，且丰县已入魏军之手，恐怕已有防备。

若我们直接回师强攻丰县，恐有不妥，未必能轻易得手。”

刘季此刻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告，他猛地转过头，瞪着张逸，挥手道：

“子羽，你平日里就是思虑太甚，瞻前顾后。

区区一个丰邑，被雍齿那厮占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还能挡得住我刘季的大军不成？

你且放宽心，就在一旁看着，看我如何将丰邑重新夺回来便是。”

见到刘季态度如此坚决，怒火中烧，显然听不进任何不同意见，张逸明智地没有再固执己见。

张逸微微垂下眼帘，轻轻点头，不再多言。

刘季见张逸不再反对，不再耽搁，即刻下达军令，留下部分人马暂时留守方与县，巩固新得之地，其余主力部队，立刻转向，火速回师，目标直指丰县。

大军星夜兼程，不久便抵达了丰邑城外。

刘季一马当先，勒住缰绳，立马于丰邑城下。

抬头望去，城头上飘扬的已经更改成魏国的大旗。

“雍齿！”

刘季猛地扬起手中的马鞭，直指向城楼上影影绰绰的人影，声音如同撕裂的锦帛般尖锐而愤怒，响彻城野：“

你原本只是沛县一介地痞恶霸！

我刘季看在乡里乡亲的情分上，将家乡重地托付于你，你竟敢背信弃义，投靠敌人，今日，我刘季必破此城，擒杀你这叛贼！”

城墙上的人影一阵骚动，片刻之后，雍齿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得志的冷笑，朝着城下的刘季高声回应：

“刘季！

收起你那套吧！

你不过是芒砀山里藏匿的一个小小草寇头子，侥幸得了些时运，也配在我面前妄称沛公？

告诉你，魏相周巿大人仁德威望，非你可比！

他已派遣精锐援军前来助我守城，就凭你们这点乌合之众…”

雍齿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嗖”的一声锐响划破空气。

一支羽箭如同闪电般射来，带着劲风，狠狠地钉在了他身侧不远处的城楼梁柱上。

箭羽兀自颤抖嗡鸣，吓得雍齿脸色一白，惊叫一声，脚步踉跄地向后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城下阵前，樊哙正保持着挽弓的姿势，标志性的虬髯根根倒竖，如同发怒的雄狮，朝着城头怒吼：

“狗叛贼！

安敢在此饶舌狂言，再敢多嘴，下一箭便取你项上狗头！”

“不必与这反复小人多费口舌！”

刘季见状，更是怒不可遏，他挥剑向前一指，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发出震天的吼声：“诸君听令。

全力攻城！

第一个活捉雍齿献到我面前者，我刘季重重有赏！”

“杀！”

随着刘季一声令下，憋着一股怒火的沛县子弟兵们纷纷呐喊起来，如同潮水般冲向丰邑城墙。

攻城战瞬间爆发，喊杀声响彻云霄。

但丰县毕竟是刘季起家之地，城防设施相对完善，加之雍齿投魏后，有魏军协助守城，早有准备。

激烈的攻城战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子时。

刘季军中原本就不算充裕的攻城云梯，在守军顽强的抵抗和滚石檑木的摧残下，如今已经折损了大半。

伤亡不断增加，后方临时搭建的救护点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

攻城战陷入僵局，刘季立在阵前，一言不发地直视着丰邑城

经过这段时间的苦战，士卒疲惫，器械损耗严重，短时间内，恐怕是拿不下这座被雍齿占据的坚城了。

良久，刘季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转过头，对着身边一直等候命令的将士，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疲惫和不甘，下令道：

“传令下去，收兵，回沛县。”

刘季顿了顿，复而说道：“让弟兄们，不用再白白送死了。

今日攻城不下之耻，这笔债，我刘季记下了。

他日，必定要连本带利，从雍齿那厮身上，加倍讨还回来。”

收到刘季撤兵的命令，已成疲惫之师的将士们迅速行动起来，扛着伤员开始调走整队。

各部开始交替掩护，脱离战斗，迅速整队，在丰县城头将士的戏谑声中，刘季头也不回朝着沛县的方向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