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眼见结界的阵法开始逐渐变弱，周夫子当机立断，对顾玦二人说道。
“老师，我们该怎么办？”
大敌当前，顾玦也不复之前的老成。或许是因为实在拿不定主意，又或许是因为周夫子救治颜清的行为，顾玦看在眼里，他不知不觉间将周夫子当成了为数不多的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人。
就连称呼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
周夫子一愣，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欣慰。
他明白，顾玦直到现在才将自己真正当成了老师。
哪怕自己曾教授他剑道。
是因为颜清吗？
周夫子的眼光有些复杂。
他知道颜清在顾玦心里很重要，却没想到竟如此有分量。
之前的顾玦虽然也喊自己为“夫子”，但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授业解惑之人，虽然教授顾玦知识，但离了学堂双方也并无多大瓜葛。
不过自己当初会教顾玦练剑，也是一时兴起，不然也不会只传授一式剑招。
周夫子明白，顾玦口中的“夫子”只是出于对于自己传授剑招的尊敬，而非真情实感。虽然尊敬，却夹着一股疏离感。
虽然自己确实因为顾玦兄妹的天赋，很想将这兄妹俩收为学生，但这种疏离感的存在，加上他心底一直藏着的一丝淡淡的自卑，所以直到今天也没能如愿。
而现在，顾玦好像真的将自己当成了老师。
周夫子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也许，直到现在自己才正式收下了第一个学生。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
“不管如何，先躲起来吧。”
躲？
顾玦和顾沁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老师，我们不逃命吗？”
“逃？”周夫子摇摇头，解释道：
“逃不掉的。”
先前他还不明白为何这个隐蔽的天坑里，魔物会接二连三的出现，现在却隐约有了猜测。
——脸魔。
“脸魔的习性和特征你们还记得吧？”
“记得。”顾沁点点头，说道：“体型小，没有性别之分，行动迅速，低阶时常作为魔物军队的斥候……”
说着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张大了嘴：
“您是说……”
“没错。”
周夫子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脸魔作为斥候时会两两出没，若是路途遥远且食物充足，甚至可能在途中进行繁衍。”
“而颜清碰到的，应该刚好就是出来探路的两只斥候脸魔。”
周夫子的话让本就压抑的氛围更加沉闷了。
“也就是说……就算出去了，外面也都是魔物……”顾玦喉结再次动了动，艰难地说道。
周夫子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这种情况下，即使逃跑，也跑不了多远。
更何况，他们不可能抛下颜清不管。
仿佛是为了验证周夫子的说法一般，某一侧的岩壁上，突然传来了人类的哀嚎。
顾玦忍不住好奇，却发现那原本由村民们进出的隐蔽的缺口，原本藏在岩壁之中，现在竟已经被魔物发现，并且接二连三地进入。
顾玦好像明白了当初的两只脸魔是怎么进来的了。
——也许是误打误撞间，它们发现了结界的缺口。
因此，便有了今日的灾难。
……
空中。
随着地魁的不断冲击，众人头顶的阵法已经越来越薄弱，空中那张悬着的巨脸也随之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人们早已各自躲藏起来，不见了踪迹。
——试图逃跑的，已经被脸魔们追上，成为了魔物们脑门上的一张新的脸皮。
地魁庞大的身躯不断对结界施加着压力，而结界由于消耗得不到补充，不断变得薄弱的同时也逐渐变得弯曲。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岩洞外传来了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掉在了地上。
也许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并不长，但等待死亡的过程总是让人倍感煎熬。
以至于时间都像是被拉长了。
“砰！”
一坨肉山掉了进来，像是有一柄大锤，重重地敲在所有人心上。
“桀桀桀……本将进来了……”
虽然一个人影都没看见，但地魁的声音却越发嚣张，其态度也越发猖狂。
没有人？没有关系，将岩壁所有的缝隙都进去一遍就好了。
躲起来便有用吗？
……
书房内。
“老师，躲在这里真的有用吗？”
顾玦攥了攥衣角，他的手心早已全部是汗，整个手都变得黏腻起来。
“嗯，”周夫子点了点头，“先躲着。”
“可是……”顾沁心里有些担忧，但又不敢说出来。
她害怕一旦说出来，便会真的发生。
“别担心，有我在。”
周夫子的眼睛看着门外，明明从这里什么也看不见，但仍在书房门口站着一动不动。
良久，他呼出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们在这里，照顾好颜清。”
一瞬间，周夫子瘦削的身影忽然在顾玦眼中变得高大。
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但顾玦听着这话却总感觉有些不安。
“那老师您呢？”
“我？”周夫子叹了口气，他早已下定决心。
“我会为你们争取机会。”
争取机会？
顾玦感觉在做梦一般。
老师要自己去对付那魔物？
就凭老师现在的实力？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老师，太危险了。”他拉住周夫子，一脸的认真。
周夫子虽然高了顾玦好几个境界，但也多半不是那地魔的对手。
——那头魔物的压迫感太强了。
“总有人要去做。”
周夫子抽出被拉着的衣袖缓缓地说道。
在这个地方，他应该是最强的修士了。
若问他为什么决定站出来的话……
“更何况，这里有我的学生。”
他说。
如果与魔物搏斗尚且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若是一味地躲着，那结局只有像其他人一样，被魔物翻出来吃掉。
顾玦知道已经无法再劝，也就放下了手。
他忽然有些失落。
周夫子见状，便拍了拍他的肩头，罕见地笑了起来。
“顾玦，你是不是认为我会输？”
“不是……”顾玦违心地答道。
怎么可能呢？
以老师那点实力，若是厉害的话，便不会藏在这里了。
顾玦不好意思说，只能略带心虚地回答。
但周夫子又怎会看不出顾玦的心思呢？
他又笑道：
“顾玦，你记住，为师虽然修炼上没有什么天赋……”
“但是，我还有一剑！”
说罢，便大笑着，转身出了房门。
周夫子朝着书房的角落一招手，一柄古朴的长剑忽地出现在其身后，静静地悬浮在他身旁。
在顾玦的印象里，周夫子还是第一次笑得这般爽朗。
这般手段，周夫子也是第一次在顾玦面前用。
不知为何，顾玦忽然感觉周夫子将要离自己而去了。
“老师……”
周夫子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保重。”
说完，顾玦的眼角莫名有些湿润了。
“嗯。”周夫子忽然笑了。
他今天的笑容似乎格外的多。
今天高兴。
可惜，太晚了。
他点点头，拂袖而去，一袭破旧的布衣忽的鼓动起来。
“起！”
岩洞里忽然亮起一抹白光。
有一柄古朴的长剑，出鞘了。
……
地魁重重地摔在地上，它终于如愿以偿地入侵了这个天坑。
现在，它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搜寻那些躲起来的食物。
——土里的，还有山里的。
由于已经不再需要将身子平铺在封印上，地魁也恢复了最初肉山的形状。
虽然体积没变，但已经不像当初铺天盖日。
“咦？”它轻咦一声，似乎惊叹着什么。
它发现，这结界之内的空间，比自己想象中要大。
——农田、树林还有山岭，比从外面看要广阔得多。
地魁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这些人类能一直待在这个大坑里。
不过，它并不关心。
它现在只想找些血食。
它记得，那些好吃的小东西，好像都躲在了石壁上的洞里。
它很快就锁定了一个方向。
从它的视角看来，那岩洞上探头探脑的人类是多么的渺小。
如此孱弱，又如此愚蠢。
找到你了……
地魁庞大的身体碾压着路上的一切。
很快，它便分出了一块烂肉，目标直指岩洞上那隐蔽的洞口。
忽然，本该向岩洞内蠕动的肉块却在半空中断成了两截。
地魁忽有所感，转身看向身后。
“如果想伤害这里的村民的话，我劝你还是收手吧……朋友。”
来者是一名穿着布衣的男子，他的身后静静地悬着一把古朴的长剑。
地魁不语，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之人。
想必自己刚刚就是被这人给偷袭了。
它忽然有些恼怒，自己堂堂七阶地魔，竟被眼前这个小小的三阶修士给偷袭了。
不过地魁却没有被怒气冲昏头脑。
它有一些奇怪，这个低阶修士是怎么伤到自己的？
很快它就注意到了那柄古朴的长剑。
长剑虽然样式古朴，但此时却散发着淡黄色的微光。
地魁恍然大悟。
原来是剑修，怪不得。
只不过，以对方的气血之力强度来看，也只有沦为自己血食的份。
它信心倍增，狂妄地问道：
“收手？就凭你？”
周夫子被拂了面子，却也不恼。
“就凭我，还有我的剑。”
他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