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责

我踏上高高的围墙，俯瞰着已然化作一片废墟的渡城，一种真实感涌上心头。我们真真切切地在这里与幽冥宗少宗主楚阳熊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战，并且最终战胜了他。

如今回想起那场战斗，仍让人心生胆寒。好在，我们赢得了胜利。胜利的滋味总是令人心情愉悦，仿佛所有的疲惫与伤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正当我为又一次度过难关而暗自庆幸时，我看到了段茹雪，这一路能够平安度过多亏了她，当然，魔修们的目标也正是她。

不过，在此我不得不对决剑门心生敬佩。不为别的单是他们能将一名弱女子培养成可以单刷一个宗门的强者，就足以看出这个宗门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再者，他们的恢复能力也着实惊人。明明在与楚阳熊的那场战斗中，众人都已耗尽气力昏迷过去，可她却能如此迅速地恢复过来。

要知道，一般的修士受了如此重伤，没有几十年的修养根本无法痊愈。当然，我很庆幸她能这么快好起来，于是呼喊着她的名字，快步走到她身边。

然而，这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露出开心的笑容迎接我。很快，我便知道了原因。

在那坍塌的房间里，压着一户人家，看样子应该是一家五口。他们先是被噬魂阵抽取了灵魂，又遭到万魔幡召唤出的恶魔啃食血肉，在绝望之际，还被自家倒塌的房子压在下面，死状极其惨烈。

说实话，我心里虽然也觉得难过，但他们终究不过是故事创作者笔下的一笔而已，因此我很难真正地感同身受。

段茹雪看着这一幕，泪水夺眶而出。我很想陪她一起流泪，可刚刚获得胜利的喜悦还未消散，如果不是一流的演员，恐怕很难在瞬间转换表情。不过，此情此景，也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

“你知道他们最后的下场吗？”

段茹雪突然问道，这让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但稍作思考后，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概会被附近赶来的军队烧掉，然后重建房屋，再引来新的百姓入住……”说到这里，我终于明白段茹雪为什么会哭泣了。

这种事情，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似乎都是这样的流程。我们曾经不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现在或许也是如此，只不过这样的悲剧很少发生罢了。

段茹雪抬头望着天空，噬魂阵虽然已经被破除，但那些失去肉体的百姓残魂依旧聚集在这里。她凝聚起一丝灵力，将这些残魂全部收入一个瓶子中。

她对着瓶中的残魂说道。

“我知道你们死得不甘心，也知道你们心中有遗憾。我能做的，也只有为你们报仇。你们不要为自己的死感到难过，死亡是生命新的开始。好在，你们死前还有家人陪伴在身边，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家人离去。请你们好生安息。”

我的眼眶湿润了，为这些在死后还有人愿意为他们哭泣的灵魂而感动落泪。因为我知道，除了段茹雪，不会有其他人真正为他们伤心落泪。他们的死亡，最后只会被那些玩弄笔墨的史学家们随意记录几笔，而我们，则注定会成为小说家笔下摧毁邪恶势力的英雄、救世主。

“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反抗比较好呢？”

段茹雪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这话实在不像是她会说出来的。她接着说道。

“渡城这一战，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打。他们杀害百姓炼化万魔珠，为了不让更多的百姓遇难，我独自一人潜入幽冥宗，杀了他们的宗主，伤了他们的长老，夺得了万魔珠，还一路斩杀了不少幽冥宗弟子。到那时事情还算顺利。可后来我遇到了你，并且喜欢上了你。为了让你活下来，我听了你的建议，请求绮梦阁帮忙，这才导致渡城的百姓遭遇了这场灾难。如果我听从他们的话，不做反抗，成为他们玩弄的工具，是不是就不会造成渡城百姓惨死？又或者，我沉住气，将事情的经过告知决剑门，请求其他长老帮忙，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对，不对，不对！”

我忍不住反驳她的话，愤怒地斥责道。

“你所说的根本没有任何依据。你凭什么认为，你不做抵抗，他们就不会屠杀渡城百姓？你凭什么认为，你什么都不做，成为他们泄愤的工具，就不会有人受伤？别人我不清楚，但我会受伤，我会难过。最后，我要反驳你。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原地等待决剑门的救援，你将会成为任何人都拯救不了的人。不要问为什么，因为我就是那个一直等待被人拯救的人，是你拯救了我。这一路上，相信还有许许多多像我这样的人，所以你不要放弃。”

我直直地看着她，将这段话一字一顿地说完。原本需要安慰的她，不知为何反而过来安慰我，她轻轻地抱住我说道。

“谢谢。”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谢，但看到她能从自责中走出来，我打心底里感到开心。

许川雨不知道，那一刻，段茹雪的道心已经接近崩溃。如果他没有反驳她的话，段茹雪可能已经沦为凡人。而段茹雪也不知道，她的出现同样拯救了许川雨，为他日后踏入修行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摆脱了幽冥宗的追杀，又有绮梦阁弟子一路护送，我们很快就赶到了决剑门。

可惜的是，以我这凡人的眼力，无论怎么寻觅，都找不到决剑门的入口。若不是段茹雪在一旁指引，我怕是一辈子都进不了这决剑门。

这大概就是老一辈人所说的“仙缘”吧，此刻我真切体会到了有仙缘和没仙缘的天壤之别。就像那些居住在附近的居民，他们明明都知道山上住着神仙，村子里的人也因沾染了些许仙山的灵气而较为长寿，可真正踏上修仙之路的人却寥寥无几，反倒是外来之人更有机会求得修仙之法。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挺让人觉得遗憾的。

段茹雪取出一块玉佩，轻轻丢入湖中。刹那间，原本平静的湖水变得清透如镜，决剑门的景象清晰地倒映在其中。

我望着镜中那美轮美奂的决剑门忍不住发出赞。

“真不愧是仙人手段啊！”

段茹雪嘴角上扬，笑着说道。

“这不算什么，日后你若想学，我手把手教你。”说着，她故意凑到我耳边轻声低语。

话音刚落，她便不再给我回应的机会，抬脚往湖水中走去。

这时，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动漫，里面也有镜子倒映另一个世界的情节。我不禁猜测，这制作组说不定也参考了类似的设定呢。如此想来，不得不说他们还挺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