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殊微微怔忡之间，难以忽视心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她终究还是希望，许鹤择在这里。
镜殊进了一层院，熟悉的小路、桂树、石桌、假山、水榭从她身边如同浮光掠过，她上了小楼，小楼上有一个小书房，并不是很大，但所需之物皆齐备。深木色的案上，一件雪白的大衣折叠整齐，静静卧在托盘之中。
镜殊第一眼就看见了它。
左右再不见其它明显之物，镜殊轻轻将那衣服展开。
厚实的雪貂毛领轻弹晃动，长衣坠地，锦绣缎面折射着银线装点精细的图案，一派矜贵的气韵闯进镜殊眼里。
镜殊将衣服在指间重重捏了捏。很厚实。
过去的百年间，镜殊很少挑拣衣饰，她对服装最大的要求就是和许鹤择相配，得体且不要出错。以至于她对美几乎没有什么追求，衣着特色都以简约和浅色系为主。
许鹤择心思如发，洞察一切，他敏锐地发现了镜殊的取舍，但是他却并不知道其中因由。以至于现在许鹤择拿出来送她的一件衣裳，也完全切中要害，但是他却不知道她真正的心思。
镜殊试了雪貂毛大氅，果然合身。
许鹤择那样的人，几乎没有办不好的事。
镜殊淡淡收了衣服压进二层二进东厢房自己的柜底。
镜殊再到五层演武场的时候，那只千金雀儿连下腹都沉了几分在土里。镜殊只看了一眼，便拔剑出鞘，没有理会那只雀儿，专心修剑。她汇聚灵力游走全身，费了许多功夫，终于将十四式再次成功。
天色将黑，镜殊才在略微疲乏中，重新转目瞧上了那只雀儿。
……
第三日，镜殊又融了恶陀舍利，看许鹤择的眼神便又热了几分，几乎有点难控制。
许鹤择见镜殊未成功挪动那千金雀儿，似乎在意料之中，道：“今日先学十五式。千金雀儿，还有两个月。”
镜殊敏锐地捕捉到许鹤择话中的意思，“你是说，筑基以上的修为，才可以挪动千金雀儿？”
许鹤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我并未说过。”
“那要什么修为？”镜殊单刀直入。
许鹤择闻言，眼皮微抬起，半含笑意嘴唇轻碰道：“通常要金丹期修为。”
镜殊眉头一皱。
“我现在只是练气期，你放个金丹期才能挪动的千金雀儿在这儿，考验我？”
许鹤择淡淡道：“我没说非要金丹，说的是：通常。”
镜殊：“什么意思？”
许鹤择走近镜殊，低低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如同一个邀请。前两次他向镜殊伸出手，是为瞬移。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在镜殊心头使欲念更重，恶陀舍利裹着奇经八脉却掩不住强烈的心跳声。镜殊抬眼看许鹤择时，不知是不是错觉使然，她觉得今日的许鹤择月白金丝缎干净得发光，衬得长发如泼墨，比以往更漂亮了。
不知许鹤择要做什么，镜殊仍鬼使神差地将手放了上去。
修长的手指反握收起，将镜殊的手握在其中，微微用力，温暖干燥的触感非常强烈。
镜殊知道自己被恶陀舍利所使，欲望被不断控制和放大，故而可能出现了一些错觉，于是她便硬生生地强压住一切感觉的异样，静静地等待着许鹤择的下文。
许鹤择放出一息灵力，探入镜殊身体经脉。
那清冽的灵力在镜殊的身体中游走，外来的感觉和柔和的气息，让镜殊精神一凛。
……
以前刚上穹山，许鹤择就曾如此探过她的体内，并未识出魔息。但那时镜殊还未引气入体，身体的知觉比起如今尚且麻木。如今她的修为境界已达炼气期，身体的改变可见一斑，许鹤择灵气一入体内，她就敏感地察觉到一股清冽的外来者。
恶陀舍利完美地隐藏了镜殊的两寸魔脉。但镜殊盯着许鹤择并未放过他表情中一丝的变化。
许鹤择将灵力运行了一周天，未觉异样，便将灵力一推，散化在她四肢百骸。一种说不出的舒服随之在镜殊身体里炸了一下。
“以你紫光之体，修炼速度与常人不可同日而语，我探你境界，已是练气末期。常人要达到你这境界，至少十年。”许鹤择轻轻道，他转过身去拿起剑，“而你未曾用过任何灵丹妙药，就在区区六个月达到别人十年的境界。岂可以常理断？如果是你，筑基期拿起别人金丹期能拿起之物，有何特别？”
镜殊微愣。
许鹤择竟是这样看她。
这样看来，其实她……傅镜，亦很有可取之处。镜殊看了一眼那地上半截儿入土的千金雀儿，道：“师尊为何不赐我灵丹妙药，助我提升修为？”
许鹤择道：“先前是你程度不够，恐怕误你，如今却是寻常丹药配不上你。”
许鹤择风口一转，道：“赠你那件大氅，你可还喜欢？”
镜殊念及那满有心意的雪貂大氅，神思复杂，捧场道：“很合身。”
许鹤择何等妙人，一听此语便觉出其中真正意思。
没有哪个真正喜欢的人会在“喜不喜欢”的问题上，说“合身”。于是他垂眸，静了一刻，道：“哪里不喜欢？我改改。”
镜殊岂敢挑剔麻烦，忙道：“不算不喜欢。很好看。”
“既不是不喜欢，也不是喜欢，那你不如给我一个明示？”许鹤择问，似笑非笑的眸子瞧着她。
镜殊静静瞧着许鹤择，问：“师尊为何送我此物？”
空旷的演武场落下一丝寂静，许鹤择瞧着镜殊启口道：“我每个亲传弟子，都有入门礼。只是你来得太早，我还没来得及准备。刚好近日天冷，我便将它炼了出来。”
镜殊敏锐道：“‘炼’？炼那雪貂大氅？”
许鹤择漂亮的桃花眼润泽如许，向镜殊看过来，“那雪貂大氅，一可驱魔，二可助你修行，三可保暖。”
“何意？！”镜殊惊道，“它可以驱魔？助我修行？”
许鹤择点点头，淡笑：“它加了禁制，一般魔物不敢靠近。而且是我用望岁木织成。望岁木之气息能延寿、安定人心，本身灵气充沛，闻之香气又有益于修仙者修行聚灵。你若哪里不喜欢，我还可以回炉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