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钟鸣

黑暗笼罩了整个房间,青铜镜却开始散发出幽蓝的光芒。镜面像水面般泛起涟漪,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波纹中扭曲变形,最后变成穿着红色嫁衣的林小夏。

“当——“

第二声钟鸣响起时,镜中突然伸出无数黑色丝线,瞬间缠住我的手腕。那些丝线冰冷刺骨,顺着血管往心脏方向蔓延。我想扔掉铜镜,却发现它已经和我的手掌融为一体。

“这是镇魂镜。“林小夏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林家世代用血脉供养它,直到二十年前...“

剧烈的头痛袭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次不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画面:

七岁那年的中元节,母亲牵着我的手走进祠堂。供桌上摆着青铜镜,镜面倒映着摇曳的烛火。八个戴着傩面的族人围在四周吟唱,他们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记住,当钟声响过七下...“母亲把我的手掌按在镜面上,冰凉的温度让我打了个寒颤。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尖叫声。

火舌顺着祠堂的门缝钻进来,傩面人接二连三地倒下。母亲用身体护住我,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带着镜子...去厢房...“

我抱着铜镜在火海中奔跑,身后传来房梁坍塌的巨响。当推开厢房门的瞬间,我看到另一个自己正蜷缩在角落里——那是真正的林小夏。

“当——“

第三声钟鸣将我从回忆中震醒。黑色丝线已经爬到我的脖颈,青铜镜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咒文。林小夏的嫁衣无风自动,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当年你误闯献祭仪式,镜子将我们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她伸手触碰镜面,指尖立刻被黑色丝线缠住,“现在它要吞噬最后一个活人魂魄来完成蜕变。“

镜中突然传出凄厉的哭嚎,无数苍白的手掌从镜面伸出。博古架上的古董接连炸裂,那些碎片悬浮在空中,竟组成一个巨大的咒阵图案。

我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二十年前母亲留在我体内的封印开始松动。就在这时,怀表从口袋里滑落,表盖弹开的瞬间,我看见了夹层里的老照片——年轻的母亲抱着两个穿旗袍的小女孩,其中一个是我,另一个...

“我们是双生子!“我猛地抬头看向林小夏,“当年被献祭的应该是两个人!“

第四声钟鸣响起时,整个房间开始崩塌。地面裂开深渊般的缝隙,从中涌出浑浊的黑水。林小夏的嫁衣被黑水浸透,她苦笑着举起鲜血淋漓的手腕:“姐姐,你终于想起来了。“

记忆的最后一层面纱被揭开。那年中元节,本该是我们姐妹共同执镜。当大火燃起时,母亲用禁术将我们魂魄分离——我的肉身带着镜子逃出生天,而小夏的灵魂被永远困在镜中。

黑色丝线已经缠住我的心脏,青铜镜正在贪婪地吸收我的生命力。林小夏突然扑过来抱住我,她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檀香味:“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不要!“我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时已经晚了。她将自己的手腕按在镜面上,那些血色咒文突然疯狂扭动起来。

第五声钟鸣中,林小夏的身体开始发光。缠绕我的黑色丝线寸寸断裂,青铜镜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彻底消失前,她对我露出孩童般的笑容:“记得去阁楼...“

轰然巨响中,铜镜炸成无数碎片。其中一片划过我的脸颊,温热的血液滴落时,我听见镜中传来万千灵魂的悲鸣。

当第六声钟鸣响起时,整座老宅开始崩塌。我冲向摇摇欲坠的木梯,在房梁砸下的瞬间扑进阁楼。布满蛛网的供桌上,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族谱。

第七声钟鸣吞没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