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当空，葬魂岭的阴风卷着腐叶拍在石壁上。秦渊握剑的手微微发颤，剑锋映出老乞丐油光发亮的指甲——那指甲缝里还嵌着丝血肉。
“你认得我？“秦渊后退半步，靴跟碾碎了一截白骨。塔外传来窸窣声响，似有千万只虫豸在暗处蠕动。
老乞丐撕下鸡腿，随手将骨头掷向东南方。白骨破空声里突然爆开团血雾，七丈外的岩壁上显出个抽搐的人形——竟是天机阁的探子，眉心插着半截鸡骨，后脑勺爬满紫黑色蛊虫。
“第七次轮回时，你小子为救那小药人，把老夫埋进葬龙渊当阵眼。“老乞丐舔着指缝的油星，混浊的眼珠突然泛起金芒，“不过这次有趣，太虚镜竟碎了九块。“
秦渊太阳穴突突直跳。混沌气在经脉中奔涌，右眼突然灼痛难忍。视野骤然分裂：左眼看见的老乞丐仍是邋遢模样，右眼却窥见个身披星图的青年，背后悬浮着九重破碎的塔影。
“阴阳瞳开了？“老乞丐猛地凑到跟前，枯手按在他天灵盖上，“戌时三刻将至，不想被夜修罗夺舍就闭紧右眼！“
仿佛印证他的话，葬魂岭深处传来号角般的嘶鸣。地面开始震颤，秦渊右眼看到的景象骤然扭曲——月光化作血雨，岩缝渗出脓血，老乞丐脖颈后赫然生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
“闭眼！“
厉喝声中，秦渊只觉灵台一阵清明。再睁眼时，老乞丐正咬破食指，在他眉心画下道扭曲的符咒。血符入肉的刹那，丹田处的黑白气旋突然倒转，撕心裂肺的剧痛席卷全身。
“太虚混沌诀不是这么用的。“老乞丐嗤笑着拍他后背，“阳面纳灵气走督脉，阴面引煞气通任脉，你当自己是煎饼果子翻面呢？“
秦渊喷出口黑血，血珠落地竟腐蚀出三尺深的坑洞。混沌气顺着重新梳理的经脉运转，右眼灼痛渐消，却见自己左臂皮肤下浮出细密的银色纹路，宛如月辉流淌。
“子时了。“老乞丐突然望向东方。
话音未落，秦渊左眼的银纹骤然发亮。周身毛孔溢出霜白雾气，发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雪色。五指拂过岩壁，坚硬的花岗岩竟如豆腐般被切下整块。
老乞丐退后三步，袖中滑出把生锈的铜钱剑：“夜修罗要醒了，撑过三刻钟老夫传你保命之术。“
秦渊却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左眼视线所及之处，万物都呈现出诡异的脉络：岩层中的铁矿脉，地底蠕动的尸虫，甚至百里外正在结阵的南宫家修士。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渴望撕开那些跳动的“脉络“。
葬魂岭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十二道黑影破土而出，皆是身披重甲的骷髅，眼眶里跳动着幽绿鬼火。为首者举起锈迹斑斑的巨斧，斧刃上还挂着半片残破的旌旗——正是三年前陨落的镇北军帅旗。
“有意思。“秦渊听见自己发出陌生的冷笑。左手的青铜剑突然爬满冰霜，轻轻一挥便带起飓风。最先冲来的骷髅兵被剑气扫中，骨架瞬间凝成冰雕，又在风中碎成齑粉。
老乞丐的铜钱剑突然插在他脚前：“屏息！闭目！封耳！“
秦渊本能照做，五感封闭的瞬间，识海中浮现出座倒悬的九层黑塔。塔底传来铁索挣动的哗啦声，某种亘古凶兽的喘息震得神魂欲裂。
“观想神塔镇压己身！“
老乞丐的传音如惊雷炸响。秦渊竭力凝神，却见塔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正是《太虚混沌诀》第二层的功法。混沌气自发运转，左臂银纹渐退，发梢的雪色却已蔓延至腰间。
......
三刻钟后，秦渊浑身湿透地跌坐在地。左眼恢复正常，却发现方圆百丈的乱葬岗已化作冰原，十二具骷髅保持着冲锋的姿势被冻在冰层中，冰面下还封着数百只噬魂蝎。
老乞丐的铜钱剑碎成满地铜钱，正蹲在冰面上刻着什么：“阴阳双生体果然麻烦，昼吞灵气夜食煞气，月圆时还要当半个时辰的废人。“
“前辈究竟是谁？“秦渊握紧青铜剑，剑柄处的饕餮纹正吞吐着黑雾。
老乞丐头也不抬地抛来块木牌：“从今日起，你叫墨十三。“
木牌入手滚烫，背面刻着血色“逆“字。秦渊翻过正面，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四海商会死士的命牌，三日前他亲手从刺客尸体上斩下。
“四海商会与南宫家早有勾结，你那小未婚妻的合卺酒里...“老乞丐突然噤声，铜钱猛地撒向西北方。钱币在空中组成八卦阵图，竟将射来的三支破魂箭绞成粉末。
百丈外的山巅，南宫家三长老脚踏飞剑，身后跟着十二名结丹修士。暴雨中传来他的狞笑：“小畜生果然得了机缘！结九幽锁魂阵！“
秦渊右眼突然刺痛，视野中浮现出阵法的死门方位。正欲挥剑，老乞丐却按住他肩膀：“用阴瞳看阵眼，阳脉运三成灵力，刺巽位坤位。“
青铜剑应声而出，剑光分作黑白两色。黑光斩碎巽位阵旗时，坤位的结丹修士突然七窍流血。阵法反噬的瞬间，秦渊左掌拍地，冰霜顺着阵纹蔓延，将十二名修士冻成冰柱。
三长老暴退数十丈，袖中飞出张金色符箓：“请天机阁诛渊令！“
符箓燃烧的刹那，千里外的云层中睁开只巨大的法眼。秦渊怀中的青铜面具突然发烫，塔顶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
老乞丐脸色骤变，抓起秦渊跃上飞剑：“走！去坠龙潭！“
剑光划破夜空时，法眼中射出金光，将整座葬魂岭夷为平地。烟尘中有道白衣身影浮现，南宫雪额间睁开的第三只眼正淌下血泪。
......
坠龙潭底，秦渊吐出淤血，发现潭水竟在修复混沌气撕裂的经脉。老乞丐蹲在潭边烤鱼，突然开口：“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见秦渊摇头，他撩起破烂衣襟。胸膛处赫然是九道狰狞的爪痕，每道伤痕里都嵌着块青铜碎片——与秦渊的面具材质完全相同。
“九霄神塔第九层关着初代天道。“老乞丐转动烤鱼，油脂滴在火堆里噼啪作响，“前面八位守塔人，都死在自己的轮回里。“
秦渊正要追问，水面突然浮现苏雨婵的倒影。少女被铁链锁在丹炉中，炉火映出她颈间浮现的白莲印记。画面破碎前，她突然转头看向虚空，唇形分明在说：“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