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星耀唱片

人群渐渐散了，宋羽和乔大鹏走到于薇薇身边，她还愣愣地盯着手里的彩页。

“薇薇，”乔大鹏眼珠子一转，“宋羽打算去星耀碰碰运气。我看他们也招唱歌的，要不你也去？”

“嗯，去试试吧。”宋羽轻声说，“合资公司，待遇应该差不了。”

他心里盘算着，这没准儿是个机会。

不光是自个儿的机会，也是于薇薇的。

九十年代这光景，好机会就跟金子似的，抓住了就能改命。

“就是，宋羽说的在理儿！你俩都报名，一块儿去还能有个照应。”

于薇薇还是低着头，指节因为使劲儿，把那亮光光的彩页都给捏皱巴了。

樊晓军走之前那带着点儿意思的眼神，还有那句“我叔是公司的经理”，像过电影似的在她脑子里一遍遍地闪，让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去，还是不去？

去了是有机会，可樊晓军那边……

“我……”她张了张嘴，话都到嗓子眼儿了，又给咽了回去。

“我仔细看了看这资料，这公司在东三环中路，瞧着不像骗人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又嚷嚷了一嗓子。

“肯定不是呀，方老师都说了，正儿八经的合资公司，想报名的就麻溜儿地，学校都打过招呼了。”

“别磨叽了，赶紧去吧！这么好的公司，别的学校的肯定抢着去，去晚了连黄花菜都捞不着了！”

“走走走，一块儿去！”

“捎上我！我唱歌不比香江四大天王差！”

周围剩下的同学又开始闹腾起来，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于薇薇抬起头，正好对上宋羽那双眼巴巴期待着的眼睛。

“好，我也去。”她咬了咬嘴唇，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二十几号年轻人，说干就干，出了学校大门，呼啦啦地挤上了一辆破公交。

“咣当”一声，车门一关，把本来就憋屈的车厢塞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

车厢里立马就热闹开了，你一句我一句，唾沫星子乱飞。

没抢着宣传册的，像个好奇宝宝围着抢着的同学转，脑袋凑得老近，生怕漏掉一个字儿。

“合资公司！听着就气派！”

“待遇肯定老高了，也能见着不少明星。”

“宝岛的明星啊，我最稀罕陈慧婷了！”

各种带着时代味儿的词儿在挤得跟罐头似的车厢里飘来飘去。

宋羽靠着满是灰土的车窗，看着窗外灰蒙蒙的街道，行人们都穿着旧衣裳，售票员腰里还别着磨得锃亮的票夹子。

突然，一阵“哔哔”的响声，公交车上一个大哥腰上的BB机响了。

这就是96年，真真儿的，又让人觉得有奔头的样子。

“诶，你们看，黄三妹也来了。”有人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

“可不咋地，她一门心思想要留校，这下没戏了，当然得赶紧找辙。”

“人家可是头名啊……”

“呵，头名顶个屁用。你瞅那边，作曲头名的宋羽和他对象于薇薇不也来了？还不是一样得自个儿找出路。”

“就是，这年头，头名还不如认识人家樊晓军呢，听人说他叔是星耀的总经理！”一个女生附和道。

“鲍玉芬，你还挺了解樊晓军的嘛。那你咋不去追樊晓军啊？他好像还没对象吧？”

“滚你的！瞎说啥呢！”鲍玉芬脸一红，啐了一口。

于薇薇默默地听着周围人的这些个闲话，各种声音像潮水似的涌进她耳朵里，让她心里头更不是滋味儿。

她悄默声儿地侧过头，看了看靠在窗边的宋羽。

阳光透过脏不拉几的玻璃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正望着窗外愣神儿，眼神儿专注又深沉，不知道在琢磨啥。

半个多钟头后，公交车“吱嘎”一声停了。

“到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车厢里顿时就炸了锅，大伙儿争先恐后地往下挤。

一下车，所有人都傻了眼。

眼前是一座玻璃幕墙的大楼，直挺挺地杵在那儿，在晌午的日头下闪着贼亮的光。

跟这大楼一比，学校那栋爬满爬山虎的破楼，整个儿一土坯房。

“我的个娘啊，这得有三十多层吧？”一个男生仰着脖子往上数，下巴颏儿都快掉地上了。

“这才叫公司啊！头一回觉得咱这破学校还有点儿用，能让咱攀上这样的高枝儿！”

“得了吧，谢谢人樊晓军吧，没人家牵线搭桥，你以为咱能来？”鲍玉芬吐槽道。

“快看那儿！”有人指着门口的牌子，“15楼16楼都是星耀的！”

“我靠，占了两层？这公司也太壕了吧！”

“这趟没白来啊！”

大伙儿一边感叹，一边往大楼里涌。

进了大厅，头顶上是亮瞎眼的水晶吊灯，脚底下是能照出人影儿的大理石地面，一股子淡淡的香水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电梯直达15层，出了电梯，“星耀唱片”四个描金大字明晃晃地杵在那儿。

前台站着俩打扮得倍儿精神的接待，黑色的职业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模样。

在这些穿得土里土气的大学生面前，显得格外打眼。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声音甜得发腻，普通话也倍儿标准。

“那个...我们是华艺的，来面试的。”

“请稍等。”前台拿起电话，“喂，Andy姐，有二十几位华艺的学生来面试...我明白了。”

她挂了电话，笑得更甜了：“各位稍等，副总马上就来。”

话音还没落，一阵高跟鞋“嘚嘚嘚”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个大高个儿女人踩着细高跟儿走过来，一身墨绿色的套装把身材勾勒得那叫一个漂亮。

女同学们忍不住偷瞄她那精致的妆，特别是那抹红嘴唇，衬得整个人又飒又美。

“大家午安，我是星耀唱片的副总。”一口嗲嗲的宝岛腔，让人听了耳朵都发酥。

“叫我Andy就好，各位同学跟我先到会议室休息，相关的主管随后就到。”

“哇，宝岛人说话这味儿就是好听！”

“Andy姐真漂亮！”

同学们小声嘀咕。

Andy优雅一笑：“这边请。”

Andy踩着高跟鞋在前头带路，身后跟着一群穿得土了吧唧的大学生，这场景，咋看咋滑稽。

会议室挺宽敞，落地窗外阳光正好。

宋羽环顾四周，这装修搁后世稀松平常，但在96年，已经够让人开眼了。

“各位同学请坐，”Andy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模样，“想喝点什么？这儿有咖啡。”

“我靠，还有咖啡？”一个男生嗓门跟村头大喇叭似的，“这也太洋气了吧！”

一时间，“咖啡”这俩字儿在会议室里飞来飞去，搅得人心痒痒。

“我要咖啡！”

“我也要！”

“让我尝尝鲜！”

“那个...你们这儿有茶水吗？”宋羽突然开口。

Andy一愣，显然没料到还有这种要求，“不好意思，只有咖啡和白水。”

“那来杯水吧，谢谢。”

在这群为咖啡疯了的同学们中间，宋羽就像个外星人。

于薇薇挨着他坐下，眼神儿里透着疑惑，可也没多说啥，自个儿要了杯咖啡。

“宋羽，真不尝尝？听人说味儿挺特别的。”她小声说。

“算了吧，我就喝水。”宋羽摆摆手。

“我说老宋，你也太老帽儿了吧？”旁边一个同学凑过来，“这可是咖啡啊，多金贵！”

速溶咖啡也配叫金贵？老子穿来前倒掉的渣滓都比这纯。

宋羽懒得搭理他，扭头看向窗外。

没一会儿，Andy带人端着托盘进来。

一堆冒着热气的纸杯咖啡中间，孤零零地放着一杯白水。

“来，小心烫。”Andy笑着招呼手下分发饮品。

“哇，这杯子真高级，这么轻巧！”一个女生拿着纸杯左看右看，跟捡了宝似的。

“星耀也太大方了，连杯子都这么讲究！”

看着这帮人为了一次性纸杯就惊叹成这样，宋羽心里一阵阵翻白眼。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

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进来，Andy赶紧介绍：“这几位是我们星耀的主管，他们分别负责...”

同学们给各位主管打了招呼，Andy看了眼手表：“下面开始面试，作曲的跟李主管走，唱歌的去找王主管，其他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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