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袭杀

衰败矮小的房屋挤作一团，被天上明月映出凌乱的黑影，那乱七糟八的模样，好似一群鬣狗爬俯于地，在夜色遮掩下朝外张望。

今日月明星稀，又恰逢初九，正是黄历上不宜出行的日子。

不过，却正是适合做某些事的好日子……

几条夹道的汇聚点，一处稍微宽敞的空地上，正蹲着三名黑衣人。

当中一人，瞎了左目，仅剩的右目眼神锐利，再加上左脸颊有着一道从上至下的刀疤，显得气质甚为凶悍。

他拿着一支随手捡来的树枝，正往着地面沙土不住比划，不过片刻，连市街一带地形便被分毫不差地绘了出来。

“黄三，你带两人堵在北边。谢阿大，你和周老实卡住南向，我带余人守他退路……”

正部署间，只见又一名黑衣人靠了过来。

来人距离五步停下，双手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说话简单明了。

“禀什长，目标离开茶馆，行进方向恰是这边。”

“再探。”

“喏！”

报信之人当即领命告退，毫不迟疑地往外奔去。转身之时，左手顺势握住佩刀刀柄，好似仍旧顶盔贯甲一般。

“贾头儿，这真是运道来了呀，都不用咱们费力诱他出来了！”

被称作贾头儿的汉子闻言默不作声，不像咋呼的黄三那般喜形于色，只是兀自从怀中抽出一条布带，沿着自家佩刀刀柄缠绕起来。

见状，黄三悻悻一笑，随即和谢阿大做起了同样动作。

大约一柱香过后，先前离去那人复返，报上了最新消息。

“禀什长，目标身后没有西缉事厂之人，也没见着锦衣司的人影。”

对于自家斥候的打探能力，贾姓汉子一贯深信不疑，闻言，他轰然站起身来，将手中树枝猛掷于地。

“各自方位不变，缩小包围圈，将他牢牢钉死在这一片！”

“喏！”

其余三人见状赶紧低声领命，眼看即将各自散开，黄三又试探问道：“贾头儿，就一个锦衣司的力士，还需出动咱这整什人么？”

“猛虎搏兔亦用全力，你啰嗦个甚！”

被训了个劈头盖脸，黄三却也不恼，只是像当年在军营中一般笑了笑：“三知错了，头儿您别生气，不会有下次了。”

“你啊你，回回都说下次，次次都有下回……”

见黄三这副样子，贾姓汉子虽是显得颇为无奈，但已将对方所说听在了心里，略微思索几息后，他再次转头看向斥候。

“辛苦小孙再跑一趟，传讯吴什长，他那什的兄弟们就不用过来了，这有咱们就够了。”

“头儿说甚辛苦。”农家出身的小孙年岁不大，脸上笑容很是朴素，“我这便前去。”

“好。”贾姓汉子点点头，随即一边伸出脚将地面绘图抹去，一边低声笑道：“等事情办完，我带兄弟们喝酒去。”

“那感情好！”

“贾头儿爽利……”

……

……

突出的房檐下，是月光也照不进的死角，让人不必担心自己的影子，会在关键时刻坏了事。

此时此刻，斥候小孙正用自己背部紧贴墙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身为一名斥候，他的脚力极为出色，直到传讯完回来后，那个作为目标的锦衣力士，还在慢悠悠地踱着步，尚未进入静待猎物的口袋。

于是，便如还在军营之时一样，小孙履行起了自己的职责。

斥候者，御敌于先。

这功劳，合该由自己拿下了！

等得无聊，小孙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先前传讯时的一幕。

“吴什长，头儿说你们原地休整即可，眼下便不用过去了。”

“哈哈……”身形强壮的吴什长闻言并不恼怒，反倒爽朗一笑，“我原本就没打算掺和，不过一名锦衣力士，难道还会担心你们拿不下么？”

“我说你啊！”吴什长站起身，亲热地拍向小孙肩膀：“快回去吧，若是赶得及，这功劳兴许就是你的了……”

想到这里，一丝笑容便忍不住浮现在他脸上。

临行前老侯爷可是说了，摘得首功者，赏银百两！若是拿回老家，这笔银钱已足够买到二十余亩上等良田了！

等爹娘看到田契，也不知会有多高兴……

“咕——咕—”

来了！

黄三的藏身处能够看到目标行进方向，此时打来暗号，便证明对方路线未变，和自己先前打探所得一模一样。

如此，便稳了……

小孙将佩刀轻巧解下，转而从怀中摸出一柄短刃。

为了一击毙命，他选择了贴身刺杀的方式，届时只需将短刃轻轻往前一送！

就可以和头儿他们喝酒去了……

“咕—”

还有五步！

五——

四——

三——

二——

小孙迅速转身迈出墙角，略微低头装作着急赶路的样子，在即将和目标迎面相撞的最后一刻。

年轻的斥候微微抬头，与此同时，右手动作隐蔽地往前一送……

“啪嗒！”

“噗嗤！”

手腕脱臼的清脆响声，和利刃入体的沉闷声音同时响起。

怎么会……有点痛？

小孙茫然看向对方，顿时，目标那张比他还要稚嫩的脸径直映入眼帘。

平淡、从容、没有一丝感情……

不！

那神情，应该叫做冷血！

小孙突然感到浑身疲惫袭来，他无力地垂下头，此时，方才看清了所发生的一切。

自己的手腕被目标撇至脱臼，虽然利刃还握在手中，却被对方顺势调转了方向。

自己的短刃，竟正直直插在自家胸口！

呵……

这算什么事儿啊……

小孙有心示警，却发现周身力气流失迅速，连张口都难办到。

他勉力蠕动了几下嘴巴，却没能听到丝毫自己的声音。

最终，年轻斥候无奈的放弃掉所有挣扎，带着三分不甘七分茫然的神情，缓缓滑到在地。

……

……

陈宁一击得手，趁着对方身躯帮他遮挡住前方视线的空闲，干净利落地抽出断刃。

下一瞬，他迅速转身，做出往着来路回奔的架势。

随着他的动作，以及那具黑衣躯体终于瘫软在地，刹那间，原本寂静的夜空终被怒火划破。

“小孙！”

“该死的！”

“围上去！别让他逃……”

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出乎埋伏者的预料，愤怒、懊恼、惊讶，种种情绪相互交织冲击，再加上目标试图逃离的举动，彻底打乱了他们事先的缜密。

一时之间，他们纷纷现身出来，加入了对陈宁的围捕之中……

左三右二，来路四人。

没有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