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说话?”
这回栩墨是真惊讶了。知道黏菌母体有智慧,没听说过它们会说话啊。
吼叫和语言交流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上的东西。其复杂程度上的差别堪比自行车和汽车。很难想象那群只会杀戮和吞噬的黏菌母体竟然会费心思演化出这样一个能力。
不过考虑到这位母体独特的外形,这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你,是,谁?”
依旧是一字一顿的询问,少女面无表情的靠近。那腐朽的半张脸格外怪异。
她是什么情况,由母巢创造出来的拟态母体,还是保留了自身意识的人类?
“我是,你的同类。”
栩墨深吸了一口气,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少女的神智明显不清醒,跟梦游没什么两样。这时候说什么都会引发未知的效果。
所以少说一点没什么错。
“同,类?”
少女困惑的歪头,这个,没有孢子回应,但确实是长得有点像。是同类吗?还是说是能吃掉的?
在少女端详栩墨的时候,后者也在紧张的看着这半是狰狞半是可爱的少女。小智无声无息的停在附近,激光指示灯悄然点亮。犹如野兽不怀好意的眼眸。
让少女的脑壳像西瓜一样崩裂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身后那些躁动的啃食者显然并不会作鸟兽散。
更何况,少女的致命部位很可能不在头部。如果一枪不致死,他的脑袋反倒有可能被捏成饼。
“同类,没有味道。你是谁。”
少女梦呓一般说道,腐朽的右手无意识的探向少年。尖锐的利爪微微颤动着,仿佛下一秒便会刺穿脆弱的脖颈。
“你是你,我是我。我们都是不一样的烟火。”
明白对方压根没有神智后,栩墨干脆开始说起了似是而非的胡话。相对于带有明确目的,没有指向性的话语似乎更有效一些。
“唔,唔!”
少女猛然收回自己的利爪,扭头对那些啃食者嘶吼了几句。那些啃食者拥挤着后退,很快便消失在废墟之中。
“看来是命应该是保住了。”
栩墨长吁了一口气。但就在放松的下一秒,尖锐的嘶吼险些震碎他的耳膜。
少女双手抱头,仰天长啸。那半张脸痛苦的扭曲着,线条勾勒出深入骨髓的痛苦。
整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少女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无力的瘫软下来,娇小的身体顷刻间被自己激起的灰尘掩埋。
栩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离奇的一幕,废土上怪事层出不穷,但这种极具戏剧化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少年右手撑地勉强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那位怪异的少女。
现在怎么办?
直接离开是个诱惑力十足的选择,反正这片区域基本被黏菌清理干净了。她在这里瘫着也没什么危险。
但这么做后患无穷,他不是上城区的贵族,以后还会来到这废土求生活的。大家是真-“抬头不见低头见”
当然指望这女孩会兴奋的跑上来摇着他的手喊栩墨哥哥那多半不现实。没把他整条手臂扯下来当零食啃都算这女孩“温柔善良”。
栩墨招了招手,将无人机叫了下来,折叠变形后在他的右手变成了一柄尖锐的利刃。
或许在这里一劳永逸是个好选择。
利刃只闪亮了片刻,栩墨便沉默的收回了刀锋。
倒不是因为舍不得下手,废土上的人早就将怜悯丢到脑后。只是到底刺哪里才能杀死她?如果控制这个区域的黏菌母体死去,又会有什么未知的影响?
其他的不知道,指望自己能平安无事离开这个区域多半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甚至能活着离开,可能都是一种万幸。
“还是有点分量的啊。”
栩墨吃力的抱起少女,实际这位看上去年龄并不大的孩子人体的部分并没有多沉。分量十足的是她的右手展露出的骇人巨爪。
女孩的肌肤并不像城池中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一样干瘪僵硬。虽然称不上白皙,但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无疑证明,她并不缺少营养。
带这个孩子去城池是不可能的,虽然因为一些“特殊”的风俗手段,他所在的伯斯城并不排斥,甚至很欢迎外人。
但就这么把孩子带过去,哪怕她身上没有任何异常。她的下场也不会太好。对于一个某种意义上救了他一命的“人”来说并不合适。
好在,他在废土之上多少也是有一些相对安全的休息点的。理论上来说只要不遇见大型异变体,过一个相对安全的晚上还是可以的。
少年独自坐在窗口眺望着即将沉没在地平线的夕阳,身后是“熟睡”着的少女。
这里风景其实很美。
如果隔壁没有两具干尸的话。
一般来说废土之上,其实那些未倒塌的高楼会比地下更为安全。常有异变体或者异虫潜伏在那幽暗下水道中,准备给那些放松警惕的生物致命的一击。
但高楼之上,可能的攻击只会来自于两个方向。很少有捕食者会浪费体力爬到那样一个高度去捕猎,而那致命的高度也是反杀最有力的助力。
而唯一的缺点就是物资可能不太好运,哪怕使用了废弃的电梯制作了一个吊索装置,把女孩运上来也废了很大的功夫。
这三十层楼的高度,想必要是摔下去。也会粉身碎骨的吧。
不过,她怎么还没有醒?
那骇人的武器已经收回她的体内,确切来讲是类似血肉的东西覆盖了爪子。这似乎证明少女的状态有所好转。但她就是没醒。硬要类比,似乎就是从被闷棍打晕变成了熟睡。
“但愿那些该死的子实体不要来“救驾”,”栩墨苦中作乐的想着。这事情发生的概率也很低,毕竟孢子无法覆盖到这个高度。茫茫废土上想要找到犹如灰尘一般的人比大海捞针还要离谱。
“唔,好饿,”
夕阳彻底消失时,少女总算有了点动静。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然后盯着窗边的少年。
那眼神貌似不太像是要吃的,而是在问我能不能把你吃掉。
栩墨嘴角抽搐,不过还是在少女扑过来之间,及时的丢过去三包压缩饼干。
少女盯着手上的三包饼干看了很久。她的右手,也就是巨爪收回去的那只手似乎无法正常灵活的抓握,只能辅助左手托着饼干。
然后,她直接把饼干扔进了嘴里。没有撕开包装直接扔进了嘴里。
栩墨:“......”
女孩嚼了一会后露出困惑的表情,把另外两包一扔,把自己在嘴里嚼过的那一包扔到右手。
那只看似“烧焦”的右手探出“嫩芽”,顷刻间便包住了被嚼成一团的压缩饼干。
“这个,不能吃。”
少女困惑的说,用自己的左手挠了挠头。和她那呆萌的表情不太相符的是,看少年的眼神显然不那么友好。
“真是笨死了。”
少年无奈的拿过沾满口水的饼干,稍一观察后撕开包装重新递给女孩。
刚才的交互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起码证明女孩潜意识里仍然将“用嘴吃”视为最优先的方式,“用手”仅仅是备用的选项。
而且居然有口水,她难道还有完整的消化系统不成?
吃掉四包(包括栩墨本来打算留给自己的那一包)后,少女似乎变得聪明了一些,起码不再像是梦游了。
“你好,额,你叫什么名字?”
栩墨看着眼前的半大少女表情微妙,虽然现在情绪稳定面相温和,但一个多小时前可真的是把自己往死里打啊。
“我,?我叫,我叫小念。”
小念,一个在废土上相当常见的代号。相当多的废土客真正的名字不为人知。留下的只有老闪,小七这样的外号。
当然同一时间很可能一个外号有七八个人用。两个老闪甚至有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编队里。
这个名字,或许是哪里听来的,也有可能是残存的记忆作祟。栩墨现在暂时搞不明白这位少女的来历和存在方式。
恰在此时,小念抬起头幽幽的问道:
“你是我的同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