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仙姝 争辩

“这里还有其他人？”陈离愣了一下。

合着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吗？这么能藏。

“当然，否则我一个身受重伤的老人，怎么躲过妖魔的搜捕？自是有高人相助。”杨承嗣道。

高人？

闻言，陈离倒是若有所思起来，“说起来，我这无人机连地上的一草一木都能清晰显现，但方才却发现不了将军你的靠近，难道就和这高人有关？”

“没错。”杨承嗣点点头，语气中隐隐有告诫之意，“此人来历神秘，本领高强，待会你可千万别招惹她，否则别怪我不保你。”

“这话说的，我好端端的招惹别人干嘛？”

“呵呵。”

杨承嗣翻了个白眼，表示你丫的心里能不能有点逼数。

你不喜欢招惹别人，感情京城那些被你祸害的人，都是主动求你招惹的不成？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狭窄的过道上，不多时，眼前的空间竟如湖面般泛起波纹，原本寂静的小巷逐渐隐去，似有什么东西即将浮出水面。

陈离向操控终端看了一眼，却见屏幕中一切如常，对眼前发生的一幕竟是毫无反应。

他心中一禀，暗道这世上果然有很多东西不是黄蜂无人机能侦测到的，自己应当更加谨慎才是。

也幸好杨承嗣是友非敌，否则自己恐怕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进来吧。”

眼前出现一道门户般的光影，杨承嗣率先踏入进去，陈离紧随其后。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大变，一处清静素雅的庭院取代了方才狭窄拥挤的街巷，清风徐徐，带着露水与花香，恍惚间让人以为误入了人间仙境。

不过这种恍惚很快就被一道惊讶的呼声打断——

“是你！？”

陈离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正前方站着个黑黑瘦瘦的小丫头，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身着一袭粉色襦裙，梳着双马尾，用浅青色发带扎好，戴着些许亮色的珠玉头饰，点缀着豆蔻的青涩，手里提着一盏提灯，看上去甚是活泼灵动。

陈离仔细打量了一下，嗯，确认过眼神，是不认识的人，于是陈离十分简洁明了的回道：“你谁？”

“哼，你以为装作不认识我，就能把你犯下的罪行一笔勾销吗？”

闻言，小萝莉哼了一声，紧接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恶狠狠的瞪了陈离一眼后，便提着灯蹦蹦跳跳的朝庭院里面跑去。

“她就是你说的高人？怎么看也不像啊。”

陈离一头雾水，扭头问了杨承嗣一句，却见后者正满脸古怪的看着他，陈离直觉自己的人品正遭到空前误解，他连忙狡辩：

“等等，你别误会，我真不认识她！”

天可见怜，原主以前虽然混蛋了点，但绝不是个怪蜀黍，也没招惹过什么小萝莉！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自求多福吧。”

杨承嗣的独手在陈离肩上拍了拍，一副你没救了等死吧的架势。

他可是知道那位仙子是多宠这小丫头的。

大爷，你别吓我。

陈离是真有点慌了，鬼知道原主是不是真对这小丫头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被他忘了。

很快，庭院里就传出了小丫头得意洋洋的告状声：

“小姨，就是他！他就是我跟你讲的那个陈离，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小屁孩，我告你诽谤啊！陈离嘴角微扯。

“哦？你就是陈离？”

却听一道极为清冷动听的嗓音响起，就像是绽放在冰谷里的一朵寒花，清心冷冽，圣洁无暇，让人生不出一丝亵渎之心。

陈离下意识的朝声音的来源看去，然而幽深庭院的阁楼影影绰绰，只隐约看见一张挂着素白面纱的绝美侧脸，远远的投来注视。

好美的女人。

这一刹那，绕是前世见惯了俊男美女的陈离，也有一瞬间的心神为之所夺。

不过他很快就被其下一句话吓得不轻。

“……你是来送死的？”

若有若无的杀意袭来，陈离面无表情的看向杨承嗣，后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而后苦笑着开口：“北宫仙子，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或许吧。”北宫仙子语气淡漠，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误会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离此人，品行恶劣，罪迹斑斑，却是不假。”

“但我观他，似有改过自新之意。”

“改过自新？呵，一句改过自新，便能将过往的罪行一笔勾销？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这……”

杨承嗣脸色微变，不明白这位平素里总是淡漠出尘，万物不萦于心怀的北宫仙子，现在为何对杀陈离这么执着。

杨承嗣为人刚正，但并非迂腐。

倘若只是个普通的恶徒，他才懒得管其怎么想的，早就一刀砍了。

但陈离不同，他背后站着的是河郡陈家，以及当今最受宠的贵妃，这是一支不俗的政治力量，具有充足的拉拢价值。

更何况陈家掌握着无人机这等技术，若能借着救助陈氏子的恩情，说服陈家和自己交易，将这东西尽早给军队装配上，无疑能大幅减少将士们不必要的牺牲。

这些都是看得到好处，足以让他容忍陈离曾经的恶行。

但他知道，这些话跟北宫仙子讲是没用的，她的世界太过黑白分明，容不得半点杂志。

但这时，身侧的人影却上前一步，主动开口说道：

“北宫仙子，我很认同你说的话。没错，倘若恶人只需一句改过自新，便可不受到惩罚，那那些遭其欺凌的人何辜？”

“嘴上认同可没用。”北宫仙子淡淡道。

“当然。可我有一事不明，还请仙子解惑。佛门常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为何好人就要一生行善，历经磨难才可成佛，但恶徒仅需放下屠刀，即可立地成佛呢？”

话音落下，整个庭院顿时一静。

这或许只是单纯质问北宫的一句话，但此刻却不由得引起所有人的思考。

是啊，为何好人就要历经磨难才可成佛，但恶徒却仅需放下屠刀即可立地成佛呢？

此前从没有人往这个方向想过，但现在陈离一提出来，他们却惊讶的发现，这句耳濡目染的偈语背后，竟是有着这般大的漏洞。

又或者，不是漏洞……

北宫仙子也是沉默良久，才坦率道：“……我不懂。”

“难道你就明白？”她的目光落在陈离身上，语气中罕见的有几分好奇。

“我以前不明白，但现在懂了。”陈离语气认真且冰冷，“因为这个世界运转的本质逻辑，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是——价值！”

“善恶有报，只是手段；创造更多的价值，这才是目的！”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就是一句倒果为因之语！”

“首先是这个恶徒有成佛的价值，所以才会劝其放下屠刀！只因其为恶时能造成多大的破坏，他行善时便能创造多大的价值！”

他目光炯炯，看向杨承嗣，“杨将军，你之所以选择救我而非杀我，难道不就是因为，救我比杀我更有价值吗？”

杨承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承认道：“没错。”

沉默。

难言的死寂笼罩此地，北宫仙子皱着好看的眉，想反驳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情感上她不想接受这番歪理邪说，但理智上却又很难辩驳。

人生的第一次，她体会到哑口无言是什么感觉。

“我不认同你。”良久，她才认真的，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