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整个菜市场的人流量变得稀疏。
放眼望去，市场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激战，满地散落着烂菜叶和踩扁的垃圾袋。
周围菜贩开始收拾摊子，唯独角落里的李大叔和秦峰没动，两人依旧眼巴巴守望着零星顾客。
“大叔，不走吗？”
“你瞅这摊菜。”李大叔用下巴点了点摊位。
摊位上还剩下一半的菜，菜堆上歪着块纸壳板，潦草写着：上海青1元，莴笋2.6元，黄瓜6毛，茭白3元......
真是惨啊，降价接近一半。
“搁往常这时候早卖完了，”
看秦峰挑眉，大叔嘬着烟屁股补充，“我每天备多少货心里门儿清，10点前准清空。”
“嗬！”秦峰也不争辩，露出狡黠笑容，“大叔帮我先看着摊子，我去对面卖点菜。“
话音未落，抄起身后的菜筐就往市场对面的固定菜摊区域走去。
“卖给谁呢，那儿谁会要你菜。”
李大叔在身后大喊……
这半日观察下来，秦峰摸出了门道，自己所在这一侧的地摊多是农户自产自销，对面固定摊位的全是从批发市场进的货。
真正的商机，该在那些固定摊位上。
“老板发财！北山青头茬上市，您尝尝鲜！“秦峰挨个摊位递菜，“觉得好吃有销路，就按纸条上留的电话联系！“
兜转完整个蔬菜区，统共送出十八捆，每捆约莫一斤。
这市场瞧着宽敞，实则肉铺干货占了大半，正经菜摊不到二十家。
清点完皱巴巴的176元钞票，秦峰盯着剩下一半的北山青直感脑壳疼。
赔本赚吆喝还剩这么多，这蔬菜买卖比预想中还要棘手。
不过秦峰心里有底，等口碑发酵开绝对不愁销路。
眼见着稀稀拉拉十几分钟才晃过个把人，连流动摊贩都收得七七八八，秦峰索性收摊回家。
“小秦，这些菜不做好保鲜，明天可就蔫吧不好卖......“
“不伺候了！爱吃不吃，拉回去喂猪！“三轮车按了两声喇叭，秦峰给李大叔留了个潇洒的车尾灯。
“这后生，压根不是做买卖的料......“
风驰电掣地回到了青石村。
樟树下，正嗑瓜子闲唠的周红霞眼睛噌地亮了。
“哟——咱们村的大学生卖菜回来啦？“
树荫下的老头老太齐刷刷扭头，灼灼目光焊在那车青翠上。
“这得有二百斤没卖出去吧？“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也不多卖一会，这车菜拉回来怕是要烂掉。”
“年轻人哪知道卖菜的难，以为有钱捡呢。”
“人家大栓子初中毕业后在省城开挖机，去年在县城买了套86平的房子，你说这读书顶啥用？”
周红霞举着手机蹿到路中央，对着秦峰就是九连拍。
车上，秦峰看着浓妆艳抹穿着鲨鱼紧身裤，洋不洋土不土的周红霞大喊，“霞姐，你裆线崩了！”
“啊——”
一声尖叫，周红霞双手捂着裤裆蹲下，小心翼翼的低头查看，不放心的又前后摸了摸。
确认完好无损后，跳脚对着远去的秦峰破口大骂……
转身发现老樟树下十几双昏花老眼正盯着自己下身，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回家看你们婆娘去！”
扭着水桶腰回到了店里，手指翻飞发了条朋友圈，标题：“大学生回村种菜，是历史的倒车还是时代的轮回？”
配图一，秦峰满身泥巴站在店门口，配图2赵小龙在抖音发的秦峰浇菜图，配图三，秦峰拉了半车的青菜回村。
作为青石村里的风云人物，还是有名的中年妖艳寡妇，周红霞的微信朋友圈早已覆盖十里八村的老少爷们。
不出五分钟，评论点赞就飚过三位数。
秦峰家那点陈谷子烂芝麻，被添油加醋传成了连续剧。
……
小坳里，也就是秦峰老房子所在的小山凹，本地人对这的别称。
灶台前的秦大军正掂着炒勺，见秦峰进屋赶忙迎上来，“峰哥，菜都卖了？“
秦峰将县里带回来的两斤五花肉丢给了他。
“被你说中了，半买半送，车里还剩下一半。”
大军在围裙上蹭着手，“那...剩下的咋整？“
“头天开张正常，过两天指定抢光，我去车上拿点北山青炒。“
“早扒了把洗好了，正要下锅呢。“大军喉结滚动着，这些天光种没尝过，早馋得慌。
“下午你抽个时间给秦四爷和王有根大爷送点过去，继续做菜吧！”
“好！”
秦峰坐到客厅，点开‘相敬如宾一村人’微信群，在群里发了条信息：“刚刚种出来的北山青，欢迎大伙来我家免费领取，每人限领两斤。”
“我还不信了，卖不动还送不动？“
秦峰坐在客厅里一阵嘟囔。
“北山青？什么时候出了这个青菜了？”
“我研发的！”
“哇喔…才子果然不同凡响…”
“你这是卖不出去了吧，哈哈哈……”
“可不，大家去周红霞的朋友圈看看，可热闹了。”
说着有人把对方朋友圈发的照片转发到了群里。
“去你大爷的——”秦峰看着第一张照片中不修边幅浑身沾着泥巴，笑容极为尴尬惨不忍睹的身影，内心顿时崩溃。
这周红霞太不是人了，怎么能把别人的照片乱发呢。
私信传来赵小龙的消息，“峰哥，照片是那个妖艳货偷偷在我抖音下载的，我可没有发给她……！”
赵小龙极力撇清群里的照片事件，搞得好像那张照片真不是他拍的一样。
“怂包！“秦峰戳着屏幕冷笑。
他们两人都喜欢玩手机，都同样喜欢到处乱拍，区别是一个喜欢在店里玩，爱发朋友圈，一个喜欢村里玩，爱在抖音上发。
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
想了想，秦峰打字回道，“前些天去她店里买东西，听到有人说赵家那个二流子天天在村里游手好闲不干人事，不是调戏妇女，就是拍人家寡妇洗澡上厕所……”
“我操——我他玛弄死她！”赵小龙怒不可遏。
呵呵，我可没说是周红霞说的，有字为证。
事实上青石村里谁不知道你赵小龙这点破事？
赵小龙一直以来就是樟树下的热门话题，隔三差五的总会有人聊到他。
所以，秦峰一点都不担心事情暴露。
把战火引到别人身上，让大家暂时放弃对自己的关注才对头。
过了会，群里依旧没有人要来领菜的意思，秦峰也不管了，农村人各家房前屋后都有种点，不稀罕也正常。
秦大军做好了饭菜，两两人坐在桌上边吃边聊。
“峰…峰…哥，这...这真是咱种的？”秦大军狼吞虎咽，腮帮子鼓成仓鼠，肉菜愣是没碰一筷。
菜梗脆嫩，菜叶绵软，清甜汁水在齿间炸开，混着山野特有的鲜香直冲天灵盖。
跟平常的青菜对比起来，就像陈年糙米跟精品五常大米的区别，完全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相差太大了。
“太好吃了，原来青菜可以这么好吃！”
秦大军三两下吞下最后几根青菜，发现桌上的另外两个肉菜没动，嘴里依旧想要吃北山青，想到外面的半车菜……
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秦峰叫道，“你去洗菜，我来炒！”
秦峰是吃过的，但是因为前面北山青要留作种子，所以自北山青自种植成功以来，今天还是他第一次放开了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