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冯四。”
“在!”
两位大汉身上全沾着血,表情却畅快得很。
周奕没管瘫软的吴观澜,先安顿那些姑娘,“你们领人将这些女郎先送回家。”
“是,师兄!”
张诚与冯四立即将人带了出来,按照在雍丘的东西方位分成两队。
等把她们领到仓库口要出门时,有几个姑娘一顿足,转身朝周奕所在方向跪倒连连磕头。
接着其余人拉也拉不住,全部跪倒。
她们齐齐大喊:
“恩公~!”
喊出这二字时,声音颤抖凄厉,目中噙着泪,内心感受难以言喻。
只觉是到了地狱门口,看到的全是恶鬼森罗,却被人生生拽了回来,又在人间。
这份恩德,足够铭记一生...
“莫要耽搁,想必你们的家人正在四处寻找。”
周奕忽有一阵卸负之轻,舒了一口气笑道,“要说恩公,他们皆是。”
众汉闻言,各带一丝自豪之色。
“回去吧。”周奕摆了摆衣袖。
冯四张诚一拱手,领人带她们去了。
窦魁面露忧色:“师兄,老李的女儿不在这里...”
“嗯,应该被赖长铭那混蛋带走了。”
周奕神色微动:“若老李问起,就说有了着落,正在追寻,免得他心急成病。”
“好。”
窦魁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么办了。
“吴长老,还在装死吗?”
周奕鄙夷道:“你这恶贼与那姓赖的差不多,坏事做绝,难道不知晓有这么一天?”
“果真如此,你白在江湖上混这几十载。”
吴观澜听罢从恍恍惚惚中惊醒,怒瞪着周奕,他想起身却站不起来,双腿早被太平道的人打断了。
“扪心自问,你该不该死?”
吴观澜哼了一声,干脆一闭双目:“杀吧!”
“此事马掌门与巴陵帮的人一定会追究,宇文阀的人也不会放过你,老子不过先走一步,迟早能在黄泉路上见着你!”
他心中不甘,若早知是太平道的人,决计不可能放下兵刃。
利用赖长根牵扯,早些冲杀出去,兴许能逃出生天。
周奕极为平静:
“马掌门?巴陵帮?此刻就是宇文阀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周奕正准备往下说,忽然耳朵一动。
他心思灵敏,一瞬间改了口。
“从你们浑元派在外黄散布我太平道的谣言开始,这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鹰扬府军到来之前,我决计要与你们浑元派做过一场。
想借刀杀人?我先叫你们尝尝什么是快刀。”
跟着又道:
“吴长老,你应该听过李密的名号吧。现下雍丘可不乏密公手下的高手,我早与他们取得联系。灭了你浑元派,我太平道照样能长存于世。”
“什么!”
吴观澜吃了一惊:“李密!”
接着他又恶狠狠看向周奕:“胡说八道,什么外黄谣言,我怎不知晓。”
周奕将吴观澜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时,一阵风声大振!
有人来了!
窦魁等人也听到了,一个个握紧兵刃。
只是这穿风破雨的声势,就绝非等闲之辈。
太平道众人与周奕换了个眼色,屋顶人影一飘,已是有人提纵身形从木屋后方登顶。
来人双足轻点,像是垫着脚,却诡异平衡。
他稳稳踩在被赖长根砍去一半的鸱吻上,任凭风吹雨打,纹丝不动。
火把光芒之下,众人瞧见那靛青葛布大氅扬起半弧水幕,雨珠顺着大氅边缘滑落。
看面孔是位老人,银白须发在雨中凝成绺,头戴褪漆幞头,软脚垂至颈后,露出耳后“义”字刺青。
正是浑元派掌门人,马守义。
浑元派能成雍丘一霸,要仗此人威名。
“这肃杀荒凉之夜,飒飒风雨,如此凄景,竟能叫马掌门亲身至此,失敬了。”
周奕微微抱拳。
此人与角悟子乃是同辈人物,他倒要给点面子。
“掌门,救我!!”
那边的吴观澜瞧见,兴奋大叫。
他在绝望中看到生机!
周奕冷眼旁观。
‘此人恐怕早就在此,来意绝不简单。’
他心念一句,本以为会是李密的人,没想到来的是这位,倒是出乎意料。
“哈哈哈...”
让周奕与吴观澜都没有料到的是,马掌门忽然长笑,摸了一把胡须,随意甩掉上方水渍。
他竟恂恂如书生,仰望雨夜,用一把苍老的声音,悠悠念起一段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马掌门又看向周奕,不乏羡慕之色:
“想当年,老夫也似周小天师这般青春摇曳,可叹霏霏状雪,来势凶猛,如今已是迟暮骤至,垂垂老矣,可叹,可叹呐。”
“慕名就罢了,此刻周小天师当面,却叫我满腹杂思,难以排解。”
“想那木道人与老朽早年有识,今次我请他与太平道老天师论道,互治经典,以养道学。没成想他已败在周小天师手中,木道人性格乖僻,本事却不小,治经多年,却惨败阳堌。”
“初初闻听,我还以为是耳背听错了。”
他摇了摇头,又笑了一下。
看向周奕的眼神,全是欣赏。
地上那些浑元派弟子的尸体,他像是没有瞧见一般。
周奕有点摸不清他的来路,不过心中警惕。
这老家伙嘴上说的好听,站得却比谁都高。
若真有那么欣赏,有必要让别人仰头去看他吗?
“马掌门太过谦了。”
周奕试探说道:“再言迟暮一事,也不尽然。”
“哦?有何高论。”大氅哗啦啦一飘,马守义从屋顶一跃而下,他的轻功甚是了得,若不是穿着大氅,当真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周围的太平道门人如临大敌。
周奕面色平静,道:
“杨广正在寻刘安的《枕中鸿宝苑秘书》,此乃仙家典籍,若马掌门提前寻得,何愁不能返老还童。”
马守义摇头:“罢了,罢了,不敢妄想。”
他忽然看向吴观澜,笑着问周奕:“周小天师,不知因何要抓我派长老?”
周奕暗自调动真气,表面依旧平静:
“只因...”
周奕笑了一下:“他该死。”
马守义眉头大皱,沉声问:“何出此言?”
周奕望着老人:“他贩卖众多良家女子,逼良为娼,害人性命,该不该死?”
闻言,马守义忽然沉默。
他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喃喃道:“按照开皇年间的隋律,略卖人该判斩刑。”
“不错...不错,那确实是该死。”
那边吴观澜一呆,不明白为什么自家掌门要说这等话:“掌门,你...”
他出口的霎那间,老者脚下一点!
身法极快直奔吴观澜身前!
右手聚起雄浑掌力,夹着豁豁风声,直拍出去!
“砰”!
一声爆响!
吴观澜的头被这股掌力直接打爆!
成了个无头尸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