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湖

云浅月捏着酸黄瓜味的鎏金请柬踏进客栈门槛时，正撞见店小二用铁砂掌拍苍蝇。

那只绿头大蝇在“如来神掌第七式“的招牌下碎成八瓣，和着蒜泥白肉的香气糊在墙缝里。

“两位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甩着油滋滋的抹布凑上来，腰间别着的流星锤撞得算盘噼啪响。

傅清和从账本里抽出片蝉蜕当银票递过去：“要间上房，窗棂得雕成百会穴形状的。“他玉冠上未干的酸黄瓜汁正顺着发丝往下淌，在青衫洇开片翡翠色涟漪。

云浅月憋着笑把桂花糕渣抹在他后领——方才官道策马时，这厮竟用蛊虫翅膀给马尾巴编了三条辫子。

二楼雅间飘来段对话：“听说赵大侠的'金钟罩'能在滚油里泡澡？““何止！

昨儿他当众吞了二两砒霜，转头就吐出朵雪莲花！“云浅月的银针在袖中嗡鸣，她突然揪住傅清和的广袖嗅了嗅：“你熏的什么香？

闻着像硫磺混着白芷...“

“掌柜说这叫'江湖险恶香'。“傅清和用晒干的蜈蚣腿拨开珠帘，“专防背后捅刀子的。“

夜色降临时，云浅月蹲在房梁上研究瓦片缝隙。

三更梆子刚响，隔壁突然传来声鸡鸣——分明是有人捏着嗓子学公鸡打鸣。

她翻身落地时差点踩到傅清和晾在窗台的蛊虫标本，那些五彩斑斓的翅膀在月光下拼出个歪扭的“危“字。

“云姑娘要看日出？“傅清和倚在紫檀药柜前，指尖捻着片龟甲，“可惜今夜星宿移位，卯时三刻要落红雨。“

云浅月把酸黄瓜汁点在二十八宿方位：“红雨没见着，红头苍蝇倒不少。“她突然将银针扎进“翼宿“对应的抽屉，拽出根泡发的血参，“这客栈的蟑螂都成精了？

连冬虫夏草都啃。“

武林大会当日，赵无极的“铁喉碎大石“赢得满堂彩。

他喉结顶着青石板暴喝，脖颈青筋里竟渗出金粉。

云浅月眯眼盯着他脚边翻涌的硫磺烟雾，突然转头问傅清和：“你说人喉咙里长蘑菇是什么症状？“

“那得问云神医上回给醉汉灌的灵芝酒。“傅清和账本里飘出片曼陀罗花瓣，“不过这位赵大侠的喉癌菌长得挺别致，像镀了层金。“

柳如烟就是在这时踩着红绸从天而降的。

她剑穗上串着七个骷髅头，落地时却震不起半点尘埃。“听说有人要拿砒霜当砂糖使？“女侠的剑鞘精准戳中赵无极后腰要穴，“巧了，我这儿有坛陈年鹤顶红，劳驾赵大侠给验验成色？“

云浅月噗嗤笑出声，袖中银针已缠上柳如烟的剑穗。

两个姑娘隔着人潮对望，突然同时摸向赵无极腰间鼓囊囊的锦囊——里头滚出三颗包着金箔的羊粪蛋。

“证据要凑够三份。“傅清和突然用账本挡住赵无极喷火的视线，“武林规矩第七百二十条，证人、证物、证言缺一不可。“他玉冠上的酸黄瓜汁突然滴落在羊粪蛋上，滋啦腾起股青烟。

三人缩在比武台底下分食桂花糕时，云浅月正用银针在金箔上刻星宿图。“这金粉掺了朱砂，遇酸变红。“她突然把糕渣抹在柳如烟剑刃上，“劳烦柳姐姐往东南角那尊石狮子眼里戳一下...“

话音未落，赵无极的怒吼震得地皮发颤。

石狮瞳仁里迸出的硫磺粉染红半边天，看热闹的铁掌帮主突然猛拍大腿：“好俊的火烧云！

比老子去年在东海见的还艳！“

当夜，傅清和给云浅月的药箱系上串风铃。“赵无极在牢里嚷嚷要生吞蛊虫。“他腕间红绳缠着片带牙印的龟甲，“我让掌柜给他送了盘油炸知了猴——裹着金箔炸的。“

云浅月正用酸黄瓜汁泡银针，闻言差点戳穿绣着星宿图的帕子。

窗外忽有信鸽扑棱棱撞进来，爪上绑着的竹筒刻着药王谷纹章。

她展开信笺时，傅清和的蛊虫翅膀突然在瓷碗里拼出个“凶“字。

“铁掌帮主送来请帖。“云浅月把信纸浸入桂花酒，“说发现赵无极房里藏着...“她话音戛然而止，酒液里浮出半幅经络图，心俞穴位置晕着点朱砂，像极了请柬上消失的血蝴蝶。

傅清和忽然用账本盖住酒碗，蝉蜕书签正压在膻中穴：“帮主说他家祖传的《铁砂掌秘籍》，其实是本《千金方》残卷？“

月光透过窗棂百会穴的雕花，在两人之间织了张银丝网。

客栈马厩传来声嘶鸣，惊起柳如烟剑穗上的骷髅头叮当作响——其中某个空洞的眼窝里，隐约闪过药王谷独有的莲花纹。

擂台边的日晷影子堪堪划过未时三刻，赵无极的皂靴正悄悄碾碎一片曼陀罗花瓣。

云浅月盯着他腰间晃动的金丝锦囊——那里面本该装三颗“仙丹“，此刻却渗出可疑的油渍。

“诸位且看我这招金蟾吞月！“赵无极突然甩开大氅，露出缀满铜钱的内衫。

他脖颈上的金粉簌簌而落，在青石板上拼出个歪扭的“逃“字。

云浅月刚摸出银针，就听傅清和在她耳畔轻笑：“这癞蛤蟆怕是要现原形了。“

果然，赵无极假意运气时突然甩出三枚烟雾弹。

硫磺混着艾草味的浓烟中，那件铜钱内衫竟像活过来似的，叮叮当当朝西侧角门窜去——原是早用鱼线穿成了傀儡戏服！

“逮着你了！“云浅月踩着傅清和的账本飞身跃起，袖中银针激射而出。

那些淬了酸黄瓜汁的针尖精准刺穿鱼线，铜钱雨似的落了满地。

正要翻墙的赵无极脚下一滑，整个人倒挂在屋檐上，活像只被烫了屁股的螃蟹。

柳如烟剑穗上的骷髅头突然齐声怪笑：“武林大会第七百二十条规矩——“女侠的剑鞘啪地拍在擂台柱上，震落二十八个雕着星宿的铜铃，“逃跑者要吞三斤砒霜拌饭！“

云浅月顺势掏出个青花瓷瓶：“正巧我这儿有上好的砒霜蜜饯。“她当着全场晃了晃瓶中物，几条误食的蜈蚣正在琥珀色糖浆里跳踢踏舞。

铁掌帮主突然猛拍脑门，震得腰间《千金方》残卷哗啦作响：“老子就说这龟孙的金钟罩像糖葫芦！“

众人哄笑中，赵无极腰带里突然窜出条金鳞小蛇。

那蛇信子正要喷毒雾，却被傅清和账本里飞出的蛊虫咬住七寸。“云姑娘请看，“谋士用晒干的蜈蚣腿挑起蛇腹，“这畜生胃里还存着昨日的羊粪蛋呢。“

“难怪赵大侠总打酸嗝。“云浅月捏着鼻子将银针扎进蛇尾，竟扯出半截药王谷的莲花纹缎带。

她突然转向铁掌帮主嫣然一笑：“帮主可知金钟罩最怕什么？“

不待回答，她突然将桂花糕渣撒向空中。

柳如烟的剑风卷着甜香掠过赵无极的喉结，顿时剥落层金漆——底下赫然是片长满绿毛的痦子！

“这是...喉癌菌变异体？“傅清和用龟甲刮了点绿毛，“还掺了朱砂作染色剂。“他玉冠上的酸黄瓜汁适时滴落，滋啦腾起股粉红烟雾，在空中凝成个“骗“字。

铁掌帮主突然仰天狂笑，震得擂台边十八尊石狮子齐齐掉耳朵：“痛快！

老子这就把《铁砂掌秘籍》改回《千金方》！“他蒲扇大的手掌拍向云浅月肩头，却在半空被柳如烟的剑鞘架住：“规矩第七百二十一条——“

“破坏会场者要泡三日药浴！“云浅月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浴桶，里头游着三条啃灵芝的蚂蟥。

她余光瞥见傅清和正在账本上勾画星宿图，龟甲墨迹连起来竟是“凶中藏吉“四字。

正当众人起哄要扒赵无极的镀金假牙时，东侧观礼台突然传来声冷笑。

十二个戴傩戏面具的黑衣人抬着玄铁棺材踏风而来，棺盖上药王谷的莲花纹正在渗血。

“云神医好手段。“棺材里飘出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只是这武林大会的规矩...“一柄淬毒匕首突然钉在云浅月脚边，“坏了规矩的人，可得留下点纪念品。“

傅清和的蛊虫翅膀突然在瓷碗里拼出“危“字，这次还多出个咧嘴笑的骷髅。

云浅月慢条斯理地用银针挑起匕首上的毒液，转头对柳如烟眨眼：“柳姐姐，你说鹤顶红配酸黄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