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夜 心跳
- 昨晚的梦,想起来了吗?
- 春雨山风
- 1330字
- 2025-02-24 12:02:30
第三夜心跳
我第十八次擦去溅到手机屏幕的雨水时,黑色迈巴赫碾碎了水洼里的霓虹倒影。车窗降下三指宽的缝隙,雪松香混着蜂蜡气息劈开雨幕。
“美院东门正在施工。”男人声音像砂纸擦过松节油瓶口,“需要绕道望京桥。”
我攥紧画筒钻进后座,帆布鞋在真皮座椅上洇出深色水痕。后视镜里他的泪痣在阴影中浮动,像颗永远画不准的透视点。
“您衬衫沾了颜料。”我盯着他领口融化的金箔,“丙烯酸树脂在真丝上很难清除。”
他忽然把空调出风口转向我:“苏小姐对化学溶剂很了解?”尾音淹没在雷声里,我这才发现他根本没问过目的地。
急刹车时我的素描本滑到座椅下方。他俯身去捡,银质袖扣擦过我膝盖,凉意顺着血管爬上脊椎。“《星月夜》的笔触,”他指尖悬在速写本上方,“为什么用医院消毒水做固色剂?”
我夺回本子的动作太急,纸张划破他虎口。血珠滴在梵高向日葵袖扣上时,车载广播突然插播暴雨红色预警。
“1998年9月13日也有这样的暴雨。”他抽回手时,伤口已经结着金粉色的痂。
松节油瓶第三次滚到画架底部时,我终于听见皮鞋跟敲打老榆木地板的声响。
月光从肋骨状的穹顶滑落,把他的影子拉成修长的油画刀。
“阿尔泰紫菀要加两滴眼泪。”他抽走我手里的猪鬃刷,小指上的蛇戒缠住我无名指,“就像你母亲在产房画的最后那幅...”
我猛然转身,画刀划开他衬衫下摆。烧焦的茉莉香涌出来,和记忆里加护病房的气息重叠。十四年前妈妈松开的掌心,也有这样银蛇般的冷光。
“江先生连死者的隐私都要消费吗?“我故意把钛白甩在他西装裤上,”你们画廊专收这种带血色的故事?“
他忽然扣住我手腕,掌心的灼痕烫得我发抖。“故事?”他扯开领带,露出心口狰狞的树状疤痕,“你母亲用蜂蜡混着血给我画人工呼吸时,这具身体还在停尸房躺着。”
画室大钟开始倒走,他腕间的罗马数字纹身渗出萤火:“现在轮到你教我,怎么在时空褶皱里画出生路。”
L'ambre画廊的紫外线灯下,《暴雨褶皱》里的我正在后视镜凋谢。江浔用修复刀挑起我鬓角的碎发:“你心跳比昨天快了11下/分钟。”
“因为有人总在凌晨三点装神弄鬼。”我拍开他的手,医用胶布的气息让我想起急救室的味道,“穿越时空需要多少毫克氯丙嗪?”
他突然把我按在修复台上,松节油瓶在震荡中滚落。我们的倒影在二十八面棱镜中碎裂,每个镜片都映着不同年纪的我们。
“需要22℃的体温,”他鼻尖擦过我耳垂的朱砂痣,“和每分钟117次的心跳频率。”
他的银戒开始溶解,化作液态星空渗入我指缝,“现在数数你漏跳的那拍心跳。”
当警报器因我们过速的脉搏鸣响时,我终于看清他胸口的疤痕组织——那是用我母亲画刀刻下的罗马数字,正在吞噬我腕间的茉莉手链。
毕业展那天,暴雨带着蜂蜡的甜腻。江浔的指尖停留在我毕业作品标签前:“《松节油悖论》...真是危险的命名。”
我故意让画笔蘸满金粉:“江先生怕观众发现画廊主理人是幅未完成的画?”
他突然抓住我作画的手按向自己胸口,颜料在心跳处晕成漩涡:“我比较怕你发现。”他低头时雪松香染黑我的呼吸,“每次你修补时空裂缝,偷走的其实是我的记忆。”
急救车的蓝光刺破雨幕时,我数着他睫毛上凝结的松节水珠。这次换我手腕浮现罗马数字,而他的银戒正融化在我掌心,变成1998年母亲没画完的那轮月亮。
“现在你成了悖论本身。”他咳出的金粉在急救单上拼成茉莉图案,“苏眠,该教我如何想念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