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13区，夜晚。
署里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有人伏案疾书，有人站在一块用支架立起的小黑板前，拿着教鞭四处比划，旁边还有几个探员托着下巴看着，不时点几下头。
有人弯腰在角落的饮水机处接了水，端着茶杯在走廊间经过，顺便俯下身低头看一眼同事们的进度。
“嗅嗅……咦，我怎么闻到一股香味？”
小张耸动鼻翼，抬起头来，正巧那端着茶水的同事也正低头看着自己。
“虎子，你茶里放什么了，这么香？”
“啥也没放啊。”
这时隔着一条走廊，桌对面的一个女同事笑了，抬手伸了个懒腰，写字笔在指间灵活转动：
“小张，饿了吧？等头儿回来解散，姐带你去文华路那边的几家老字号吃个夜宵，尝尝鲜。”
有胡子拉碴的中年探员从文件中抬起头，笑得很是古怪：
“陶姐，你这个带他去尝尝鲜，是正经的吗？”
“滚！”
面对同事的玩笑，陶姐显然也不惯着，直接狠狠地呛了他一句，其他人也都笑出了声，办公室里原本紧张僵硬的氛围顿时缓和了些许。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走进室内，一股味道弥漫开来。
“等会，小张说的味道，我好像也闻到了……”
“可这哪是香味，分明是臭……”
“嘘，别说话……小心让头儿听到了，他这人贼小心眼儿。”
周立松闪身出现在门口，两腿叉开，一手拎一个沉甸甸的纸袋，跟辟邪的门神似的。
他一进来就环视室内，在齐刷刷望过来的同事们身上转了一圈，假装没听见刚才的议论似的，笑呵呵道：
“来，加班都饿了吧，给你们带了点好东西。”
“真的，头儿万岁！”
有不谙世事的年轻探员很是兴奋，两眼放光，急忙从座位上起身，凑过来一看顿时苦了脸：
“头儿，怎么是这个啊……”
“怎么，你有意见吗？”
周立松朝他一瞪眼，那小同事马上就蔫儿了，唯唯诺诺地接过他递来的纸袋，回到座位上给同事们分发。
其他人反应也大多如此，趴在座位上没了干劲，还很客气地相互推让，有的干脆又埋头工作起来。
“头儿，过来一下。”
一名同事把周立松拉到黑板边上，教鞭指着上边几个划出的重点，低声说，
“经过组内同事一致讨论，这几个地方可以先重点排查……”
他讲得口干舌燥，岂料侧头一看，周立松听得意兴阑珊，压根没在意似的，只是偶尔敷衍地点几下头。
“头儿，你到底听见了没？”
“听见了，听见了。”
面对周立松如此含糊的态度，那名同事终于也忍不住了，两晚高强度工作积累的疲劳，此刻隐约有爆发的前兆：
“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大伙本来就是跟着你才干的，这案子本来就比一般的复杂……”
“奇怪，这外卖单上贴的好像不是咱这儿的地址……”
有眼尖的探员拆开包装，发现上边贴着的纸条有古怪，
“文华路167号，那儿好像是待规划区，谁会往那儿送外卖……”
“好了，全体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
周立松忽然高声打断了同事们的窃窃私语，拍了拍手，说。
室内所有人的目光，或好奇，或疑惑，或紧张，齐刷刷地朝他身上投去。
……
“把历史二年上册课本翻到156页，今天讲‘区域清除计划’……”
第二天的历史课，靠窗的一个座位上。
萧时侧头看向窗外，柔和的阳光洒落进来，为他清秀俊逸的面庞轮廓晕着边，他微微眯起眼睛，看上去倒有几分童话里忧郁王子的模样。
“陈XX，你课堂上发呆干什么？还流口水，给我站起来！”
历史老师抓到一个走神分子，忽然怒声道。
那被点名的女生吓得一个激灵，只有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顶嘴。
“卧槽老萧你是真恶心啊，课上走神不点你名就点别人名，当学渣就好欺负吗？”
一旁的王超看看那女生，又看看边上还在发呆的萧时，跟吃了酸梅子似的，龇牙咧嘴。
不过他细细一想也就释然，这点东西都是基操了，和老萧做同桌早习惯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下课后王超去教室后边打水，途径刚才被点名的女生，听她们低声私语，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倾听。
“喂，老巫婆的课你也敢走神，不会昨晚上冲晕过去了吧？”
“不是，我是见萧时同学太帅了。你们瞧见没，今天课上他那张侧颜真的绝了，我正想从书包里拿手机拍下来的时候就被逮住了……”
王超：？
与此同时学校走廊，萧时正被历史老师叫住问话。
“萧时，我看了下你上个礼拜交过来的作业，你答的点好像都不是课本上的，是从哪儿看来的？”
“老师，您说的是哪个？”
历史老师是个中年女性，怀抱一叠教案，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眼神很是凌厉，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就是那个关于‘区域清除计划’的课题，课本上罗列的要点都给你们划出来了，你看你答的都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
“对不起老师，下次我肯定改正。”
萧时很诚恳地低头认错。
历史老师见他态度这么好，一腔怒火也憋回去了无处发泄，本来想了一肚子敲打他的话，说什么年轻人不要太气盛，不要自恃才高目中无人，这下也没地儿说了。
“行吧，下个礼拜重新写一份交上来，要检查的。”
“好。”
萧时回到座位上，见王超趴在桌上跟一根泡软了的芹菜似的，有气无力的。
出于对同桌的关心，萧时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来日子了？”
“滚，校规为什么还不禁止学生带手机入校，我好烦。”
“？”
放学后的校门口没瞧见周立松，萧时也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前两天的那家面馆。
“哦，你是叫萧时吧？今天上午有个人过来特意打过招呼，说这几天会很忙，没空来这了，叫你好好上学，不用操心了。”
听完老板娘的话，萧时也只有点点头。
也是，周立松再怎么对他另眼相待，也不可能让学生太掺和进这种事。
想着两人的缘分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萧时谈不上心头什么感觉，皱了皱眉，低头揣着兜往门外走去。
外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有人将轻巧如荷叶的伞面收起，放到身边，与他擦肩而过。
空气中隐约浮动着暗香，心不由自主地平静了下来，闻来有些安神。
“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