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恐怖

1861年8月的一天,太阳刚刚落山,姚特佩克村似乎已经沉浸在茫茫暮色中了。村里多么宁静啊!要是在往常,像这样美好的黄昏,村民们在结束了一日的操劳之后,总是习惯于到街上去呼吸新鲜空气,到井边或池塘里洗澡,或是到广场上、园子里去散步消遣。可是今天却一反常态,谁也不敢离开家门,不等教堂里召唤晚祷的钟声敲响,人们就赶忙备好口粮、关门闭户,像躲避瘟疫似的,只要听到一点动静就吓得提心吊胆。

因为此时此刻,在那灾难性的日子里,对于没有自卫力量的村镇来说,存在着土匪突然袭击的危险。他们杀人放火、绑票抢劫、夷毁村庄。热带地区的土匪尤为残忍。他们的残忍真是骇人听闻,而且毫无必要,只是出于野蛮的本能,甚至仅为了吓唬人并以此为乐。

这些布拉特阿多3(当时人们这样称呼那帮土匪)的本性更是非比寻常,那是墨西哥前所未有的陋习、残忍和无耻的恶性膨胀。

正如热带地区所有的村民一样,姚特佩克村的居民那时也战战兢兢地过日子。白天,他们谨慎地在教堂塔楼顶上站岗放哨,以便发现土匪到来时能及时地通风报信,大家好到广场、高地,或者就在各自的家里据守自卫。可是到了夜晚,这种防备就毫无用处了。有时他们也在村外布上耳目,但这也无济于事,因为这要占用众多手无寸铁的村民。且不说他们冒着被袭击的风险,就是在人数上他们也无法应付,因为需要监视的通往村庄的大大小小的路径太多,而且土匪们对这些道路了如指掌。

此外,需要指出的是,这些布拉特阿多匪徒在村镇和庄园里总是有许多同伙和密探。可怜的村长镇长们,由于缺乏防卫手段,被他们吓得心惊胆战,事到临头,他们只好向土匪妥协,只要保住自身、逃得性命就万事大吉了。

在这种情况下,土匪们更加有恃无恐了。趁政府忙于内战,顾不上追捕他们,便纠集成一二百甚至五百人的团伙。于是,他们在整个地区横行霸道,无法无天,向庄园或村镇摊派沉重的赋税,在要道上私设关卡,强行收费。他们四处绑票,从无休止,一旦把人抓来,赎金不高绝不放还。这种暴行多次给墨西哥带来恐惧。这种倒行逆施是臭名昭著、令人闻名丧胆的教士头目、西班牙人科沃斯引进来的,这位教士到头来也为他的罪行付出了代价——他受了极刑。

有时土匪们建起一种类似大本营的行动中心,由一名或数名匪首坐镇指挥,对庄园或富庶的村民进行抢劫。匪徒们有时也发出恫吓信,向他们勒索金钱。信中威胁说,他们如不给钱就定要丧命。那一带往往还设有匪巢,布拉特阿多们就在那里对肉票进行最残酷的折磨。

在我们所说的这个时期,匪帮的大本营就设在索契芒卡斯。那是一座离姚特佩克村不远的古老衰败的庄园。匪徒们在那里安营扎寨是为了便于防备突然袭击。

有这样的近邻,当时的姚特佩克县的庄园和村镇便总是惶惶不可终日。

往常,像这样一个八月的傍晚,正值雨季,天晴日和,丝毫没有要下雨的征兆,这往往会诱使人们去活动和交往,但此时此刻,姚特佩克村却沉浸在死一样的寂静中,其原因已经不言自明了。与人世相反,天空倒是晴朗而宁静的。那边,特波兹特兰山巅还凝聚着几片染着紫红色余晖的晚霞。在开始变得朦胧暗淡的广阔的甘蔗田的后面,从那表明座座庄园的墨绿和岩石的团团阴影中,从远方那延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上,一轮朦胧的圆月开始升起,将柔和的光芒洒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