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找到了!”
“村人!村人!”
赤目金鳅吐出一连串的气泡,将两条小泥鳅冲的乱晃。
“干得……不戳!是何人所为?快快道来!”
“不知道!不知道!”
“……”
金须泥鳅眨巴着眼睛,对于这种答案,它的脑子像是还未转过弯来,不知如何回应。
可它身边飘着的几只三足小虫,却张嘴喷出一道黑色气流,凝成一道虚影,悬浮于三妖之间,隐隐间,似有人声呢喃。
“唔……确实是岸上的那些村人无疑!可有办法寻他?”
三足小虫不住地伸缩着长针似得口器,但金须泥鳅并不能搞明白它的语意。
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才又听它对着另外两条小泥鳅命令道:
“传喔……号令!!”
“清远河上下三十里之内,大小水族,尽皆顺地泉暗河探查,搜寻两岸一切可疑之人!”
“是……!”
梦醒,机栝声依旧。
距离罗江下葬,已是两月过去。
初夏虽然还未升起暑气,可燥热的南风,依旧将人吹得口干舌燥。
树荫下的陈锦荣,从竹椅上坐起,瞧见右手边的老父亲,将蒲扇盖在脸上,已是沉沉睡去。
他提起扶手上的土色绢衣,悄然盖在陈守田的腹部,避免着了寒凉。
说来也巧,旱了数年的曲黎县,以及旁的四五个县城,都在罗江死后不久,接连下了几场大雨。
村里迷信些的,便传言罗江是旱鬼投胎,死了后,这灾情也就没了。
陈锦荣对此自是嗤之以鼻。
骤雨不过终日,久旱必逢甘霖。
假若罗江真是旱鬼,那这几年因为旱情而死去的人,可就不止他们知道的那么点了。
但罗家这段时间,确实有些热闹。
罗妙兴不顾丧子之痛,仅过了半月,就高调宣布要为自己续弦,“娶”了清河村一李姓人家的女子,听人讲,光聘礼就出了百两钱银。
只是酒席办的小气,除了两方亲家外,并无别的旁人。
那李姓人家,更是在婚礼举行完后,举家搬离了清河村,其中缘由,外人无从得知。
前几天,又听闻罗妙兴于县城中纳了一房小妾,人长得秀美,可天生口哑。
好在罗妙兴将她纳入房中,只为增添子嗣,些许缺憾,无伤大雅。
陈锦荣得知这两件事后,除了心中落下悬石,还生了一丝羡慕。
想那暮年之身的罗妙兴,还可娶妻纳妾,传出一枝梨花压海棠的笑谈。
而他,除了偶尔才会出现的晨兴之象,证明自己还是个正常男子外,与对方的身体素质相比,却是高下立判了。
“唉……”
轻声的叹息,将织布机运转的声音打断。
陈小妹端来早上煮好的酸梅汤,轻轻走到陈锦荣的身旁。
“哥?将这个喝了,书上说乌梅能生津止渴,与你的身子有些益处。”
“你这丫头,有没有益处,我还能不清楚?想必是这两天又从书上得了灵感,拿我做那试药兔吧?”
陈锦荣嘴上说得嫌弃,可手已经自觉将碗接过,小口饮了下去。
酸洌爽口的汤水加上淡淡的桂花芬芳,倒也算得上他在此方世界里,喝过的最好的饮品。
两个月前,他给陈啸风写信寄出后,没过几天,他这二哥便回了信件,只言那柳长老对他传了一门棍法,要他这半年内习练至小成之境,不然就赶回家来,做回耕地的农夫。
所以与戴家缔结姻亲之事,还得再往后拖拖。
陈守田听了信,差点将手中拐杖摔成几截。
可又怕真耽误了自家儿子的锦绣前程,连着生了两天的闷气,才硬将此事揭过。
而与陈啸风的信件一并带回的,还有一箱医书,乃是郭大夫在他当学徒时,专门整理,供他学习之用。
后来他去了船帮,这些医书放在身边,极少再看,觉得惋惜,便托人送了回来,想让弟妹二人自学,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调理身体的方子。
陈锦荣本身识字不多,且对于医理一窍不通,自己翻着看了几次,直呼天书,抬手就全都丢给了陈小妹。
莫看陈小妹整日只知研究女红,翻了几遍医书后,只觉这书中的道理,比她那些针法有趣的多。
加上无事打扰,沉下心仔细阅读几番,倒是颇有心得。
这般天赋。
让有一次郭大夫到家为陈守田复诊时,直感叹陈小妹要不是女儿身,他都想将其收下做徒弟,继承衣钵。
受了鼓励,陈小妹更为勤勉,又从郭大夫那,苦求来脉诊的诀窍,时不时地还会合药制汤,拿陈锦荣和老父亲试药。
亏得她所采买的都是些温补之药。
除了将两人吃的有些上火,再没生出别的大患。
“味道不错,就是乌梅放的多了些,后味带着丝涩舌。”
“行,赶明我少放点,你记得再尝尝!”
掀起一阵凉风,陈小妹笑吟吟地端着碗,进了厨房。
陈锦荣正要再躺下歇息,忽听院门被人敲响。
“砰砰!!”
“是谁敲门?”
陈守田微微睁眼,扭头朝着陈锦荣看来。
陈家与清河村的大部分家族,都极少来往,最多的便是亲族之人,无有大事,并不会上门拜访。
且这般急促的敲门声,让两人都想到了罗家的头上。
还以为对方过了这般长的时间,才对他老陈家有了想法。
陈锦荣顿了会,又听院外敲门声响起。
他整了整衣领,施施然信步走向了院门。
但等他谨慎地打开门时,却只见到门外,站着个虎头虎脑,身穿素色短衫的稚龄孩童。
“戴青儿?”
“陈三哥!我姐姐她生病了,可县城里的大夫都不愿给她诊病!您快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这孩童是清河村戴家的小儿子,而他口中的姐姐,正是陈守田经过合计后,一直念叨着要与陈啸风结亲的戴秀娥。
陈锦荣听到戴青儿的求救,先是一急,可再细细琢磨这小子刚说的消息,他又发现了问题。
以他的经历来看,县城里的那些个大夫医师但凡诊病,必收诊金。
面对白花花的银子,这些人却能将病人拒之门外,除了生病之人的家境极不乐观,那就只剩下重疾难医这唯一的可能。
戴家虽不富庶,可也不至于交不出诊金。
陈锦荣将眼一眯,转而上下打量了戴青儿一番。
盯着这小小孩童红扑扑的脸蛋,他轻声问道:
“你那生病的姐姐,都有什么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