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荣等人怔怔望着天边云霞。
直到院中的酒客以及陈,罗两家的护卫发出惊讶之声,他们才从中回过味来。
陈啸风生怕门外的罗妙兴再次发难,忙让陈锦荣将手中丹药收好。
他又站到客堂门口朝外探出头去,却只看到罗家子弟,站成一圈,将似是昏迷了的罗妙兴,围在其中。
“还与我等些什么?将这帮贼子赶出去!”
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陈啸风不会不懂。
眼见罗家失去了主心骨,他一声令下,指挥着从船帮带来的劲衣护卫,扑向不知如何是好的罗家众人。
但两方兵刃还未交接,就见有一持刀青年,丢掉手中武器,将双手高高举起。
“别打我!我……我们认输!”
“我们认输!”
“……”
有人带头,其余罗家之人也接连丢下兵器,跪倒在地,任由那些护卫点了他们的要害穴位,失去动手的能力。
眼见大局已定。
陈啸风将陈锦荣虚按,只身一人,缓步走到仰面倒下的罗妙兴身前。
蹲下身子,抬手探了探鼻息。
才知这厮已然没了生气。
“二哥?!”
“放心!姓罗的死了!”
陈锦荣听后顿觉浑身一松,只是背后被冷汗浸湿的衣裳,还依稀表明着他心有余悸。
“这些人怎么办?”
“挑了手筋脚筋,扔出村去,任他们自生自灭!”
这种饥荒时节,一群残废之人,呆在野外,基本和寻死没有任何区别。
但陈锦荣也知,这会不是他们心慈手软的时候。
嗯了一声,便叫那些护卫动了手。
手起刀落,看上去极为熟练,想来在外争斗时,没少做这些事。
如此血腥的一幕,又使得清河村一众村人,手脚发凉,再不敢小觑陈家。
陈啸风没做停留,带人直奔罗家新宅。
一脚踹开罗家大门,里面的的场景,却让他微感愕然。
记得当初赴宴,这座新翻修的宋家大宅,还是雕梁画栋,彩布纷飞。
这会倒像是遭了盗匪洗劫,被推倒的楠木屏风,带着不知何人的漆黑脚印。
客厅中,一盏让他当时羡慕许久,只当是高官显贵才能享用的八宝琉璃灯,被人打碎成了满地的渣滓。
顺着破乱的廊桥走了一段,池子里的几条红鲤,似乎也遭了毒手,全都向上翻了白色肚皮。
而最让他记挂在心的,当属隐藏在宅院深处的那座药园。
纵观整个罗家,院子中,被人细心用沃土栽培,勉强称得上灵树的东西,应该就是那晚宋剑星口中提到过的火精枣树。
陈锦荣与陈啸风,走近那株发黑的火精枣树下。
细嗅之,似有奇异香味,从树桠间的四颗黑红相间的灵枣上,散发而出。
只是时间一长,两人便觉有些头重脚轻,忙从药园中脱身而出,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恢复正常。
“这树,似乎有些不对?”
“二哥也看出来了?”
陈锦荣起先还以为自己得了便宜,没成想,好好的一棵仙果树,居然会被罗妙兴养的不伦不类。
但陈啸风到底是在船帮里待过的,对于四处帮内收取供奉的事,也早有耳闻。
心中略作计较,便提出派人回船帮里知会一声,请人过来查看。
陈锦荣对此不无认可,反正这树看上去就古怪得很。
现在就算有人将那果子摘下,送到他手里,他还觉得可疑。
因兹事体大,得了信的船帮长老,在那位姓周的舵主的带领下,第二天清晨,就匆匆赶到了罗家新宅。
等细细查探完了那株火精枣树后,两人的面色,却是比锅底还要黑上几分。
再听陈啸风将罗妙兴的所作所为,大致叙述一遍,那姓周的舵主,再也压不住火气,立即要去鞭尸泄愤。
原来这火精枣树,对于澄湖船帮来说,也是一珍贵之物,苦于没有移栽的技术,船帮之人只好将其寄养在了罗家。
许以武功药散为报酬,让罗妙兴悉心看管。
不巧碰上了瘟疫扩散,耽搁几月,就出了这般大的疏漏。
两人望着火精枣树,悔不当初。
陈锦荣问起可有办法将其复原时,又遭否认,只说这种灵物皆都天生地养,甚是少见。
以船帮的能耐,根本无法做到。
况且这灵树已被人血污染许久,早已变了品性,对他们而言,与山上遍地的朽木腐草无异。
枣核虽能开芽生长,但一百颗种子,也不见得能长出一棵灵机盎然的火精枣树来。
总的来说,就是这树废了。
临走前,那长须长老,一掌击出,将整株枣树打成了粉末。
四颗漆黑的怪枣,滚落在地,倒是并无理会。
只言说既然罗妙兴身死,这清河村不能没有人管理,与陈啸风商量一番,就决定交由陈家处置。
陈啸风和陈锦荣皆是心头狂震。
不敢想象,两年多前,他老陈家还在清远河河畔的芦苇荡中,靠着捉鱼摸虾饱腹。
一转眼,就要做了这清河村的里正。
陈啸风抱拳谢过,又派人清点宅院中的大小财物。
得出只剩十两碎银,其余俱被罗氏子弟带走的消息时,只得苦笑连连,骂了声:
“树倒猕猴散!”
陈锦荣收起怪枣,留作后手,又和心中郁闷的陈啸风一起返回家里。
将所有事安排妥善。
陈家几人,包括戴秀娥在内,围坐在客堂圆桌旁。
桌上放着的并非珍馐美味,而是原先放在陈小妹房间中,供她赏玩的那件陶盆。
几块鹅卵石和一堆水草间,静置着一枚手掌大小的白色河蚌,微微浮动。
蚌壳表面,有九个活灵活现,像是眼睛般的奇异图案,应当就是那癫姑口中所说的“九眼灵蚌”。
“我道那罗妙兴怎么一进门,就嚷嚷着要找小妹,看来全是因为这盆里的河蚌。”
陈啸风伸着脖子,盯着白色蚌壳看了几遍。
坐在他身旁的戴秀娥,虽显矜持,但听到自家丈夫说了番经过,她眼中的好奇之意,并不比陈家诸人少。
对于不避讳她,还大大方方地将事情全盘说出的主意,则是出自陈锦荣。
一来,戴秀娥已经入了陈家的门,便从此算作陈家的人。
二来,她品性不错,且知根知底,不怕走漏风声。
三来,那癫姑走时,并未将这九眼灵蚌带走,想这东西虽是灵物,但对真正的仙家之人来讲,算不得什么。
斟酌再三,他还是将这新来的二嫂,一起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