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树倒猴散

陈锦荣等人怔怔望着天边云霞。

直到院中的酒客以及陈,罗两家的护卫发出惊讶之声,他们才从中回过味来。

陈啸风生怕门外的罗妙兴再次发难,忙让陈锦荣将手中丹药收好。

他又站到客堂门口朝外探出头去,却只看到罗家子弟,站成一圈,将似是昏迷了的罗妙兴,围在其中。

“还与我等些什么?将这帮贼子赶出去!”

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陈啸风不会不懂。

眼见罗家失去了主心骨,他一声令下,指挥着从船帮带来的劲衣护卫,扑向不知如何是好的罗家众人。

但两方兵刃还未交接,就见有一持刀青年,丢掉手中武器,将双手高高举起。

“别打我!我……我们认输!”

“我们认输!”

“……”

有人带头,其余罗家之人也接连丢下兵器,跪倒在地,任由那些护卫点了他们的要害穴位,失去动手的能力。

眼见大局已定。

陈啸风将陈锦荣虚按,只身一人,缓步走到仰面倒下的罗妙兴身前。

蹲下身子,抬手探了探鼻息。

才知这厮已然没了生气。

“二哥?!”

“放心!姓罗的死了!”

陈锦荣听后顿觉浑身一松,只是背后被冷汗浸湿的衣裳,还依稀表明着他心有余悸。

“这些人怎么办?”

“挑了手筋脚筋,扔出村去,任他们自生自灭!”

这种饥荒时节,一群残废之人,呆在野外,基本和寻死没有任何区别。

但陈锦荣也知,这会不是他们心慈手软的时候。

嗯了一声,便叫那些护卫动了手。

手起刀落,看上去极为熟练,想来在外争斗时,没少做这些事。

如此血腥的一幕,又使得清河村一众村人,手脚发凉,再不敢小觑陈家。

陈啸风没做停留,带人直奔罗家新宅。

一脚踹开罗家大门,里面的的场景,却让他微感愕然。

记得当初赴宴,这座新翻修的宋家大宅,还是雕梁画栋,彩布纷飞。

这会倒像是遭了盗匪洗劫,被推倒的楠木屏风,带着不知何人的漆黑脚印。

客厅中,一盏让他当时羡慕许久,只当是高官显贵才能享用的八宝琉璃灯,被人打碎成了满地的渣滓。

顺着破乱的廊桥走了一段,池子里的几条红鲤,似乎也遭了毒手,全都向上翻了白色肚皮。

而最让他记挂在心的,当属隐藏在宅院深处的那座药园。

纵观整个罗家,院子中,被人细心用沃土栽培,勉强称得上灵树的东西,应该就是那晚宋剑星口中提到过的火精枣树。

陈锦荣与陈啸风,走近那株发黑的火精枣树下。

细嗅之,似有奇异香味,从树桠间的四颗黑红相间的灵枣上,散发而出。

只是时间一长,两人便觉有些头重脚轻,忙从药园中脱身而出,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恢复正常。

“这树,似乎有些不对?”

“二哥也看出来了?”

陈锦荣起先还以为自己得了便宜,没成想,好好的一棵仙果树,居然会被罗妙兴养的不伦不类。

但陈啸风到底是在船帮里待过的,对于四处帮内收取供奉的事,也早有耳闻。

心中略作计较,便提出派人回船帮里知会一声,请人过来查看。

陈锦荣对此不无认可,反正这树看上去就古怪得很。

现在就算有人将那果子摘下,送到他手里,他还觉得可疑。

因兹事体大,得了信的船帮长老,在那位姓周的舵主的带领下,第二天清晨,就匆匆赶到了罗家新宅。

等细细查探完了那株火精枣树后,两人的面色,却是比锅底还要黑上几分。

再听陈啸风将罗妙兴的所作所为,大致叙述一遍,那姓周的舵主,再也压不住火气,立即要去鞭尸泄愤。

原来这火精枣树,对于澄湖船帮来说,也是一珍贵之物,苦于没有移栽的技术,船帮之人只好将其寄养在了罗家。

许以武功药散为报酬,让罗妙兴悉心看管。

不巧碰上了瘟疫扩散,耽搁几月,就出了这般大的疏漏。

两人望着火精枣树,悔不当初。

陈锦荣问起可有办法将其复原时,又遭否认,只说这种灵物皆都天生地养,甚是少见。

以船帮的能耐,根本无法做到。

况且这灵树已被人血污染许久,早已变了品性,对他们而言,与山上遍地的朽木腐草无异。

枣核虽能开芽生长,但一百颗种子,也不见得能长出一棵灵机盎然的火精枣树来。

总的来说,就是这树废了。

临走前,那长须长老,一掌击出,将整株枣树打成了粉末。

四颗漆黑的怪枣,滚落在地,倒是并无理会。

只言说既然罗妙兴身死,这清河村不能没有人管理,与陈啸风商量一番,就决定交由陈家处置。

陈啸风和陈锦荣皆是心头狂震。

不敢想象,两年多前,他老陈家还在清远河河畔的芦苇荡中,靠着捉鱼摸虾饱腹。

一转眼,就要做了这清河村的里正。

陈啸风抱拳谢过,又派人清点宅院中的大小财物。

得出只剩十两碎银,其余俱被罗氏子弟带走的消息时,只得苦笑连连,骂了声:

“树倒猕猴散!”

陈锦荣收起怪枣,留作后手,又和心中郁闷的陈啸风一起返回家里。

将所有事安排妥善。

陈家几人,包括戴秀娥在内,围坐在客堂圆桌旁。

桌上放着的并非珍馐美味,而是原先放在陈小妹房间中,供她赏玩的那件陶盆。

几块鹅卵石和一堆水草间,静置着一枚手掌大小的白色河蚌,微微浮动。

蚌壳表面,有九个活灵活现,像是眼睛般的奇异图案,应当就是那癫姑口中所说的“九眼灵蚌”。

“我道那罗妙兴怎么一进门,就嚷嚷着要找小妹,看来全是因为这盆里的河蚌。”

陈啸风伸着脖子,盯着白色蚌壳看了几遍。

坐在他身旁的戴秀娥,虽显矜持,但听到自家丈夫说了番经过,她眼中的好奇之意,并不比陈家诸人少。

对于不避讳她,还大大方方地将事情全盘说出的主意,则是出自陈锦荣。

一来,戴秀娥已经入了陈家的门,便从此算作陈家的人。

二来,她品性不错,且知根知底,不怕走漏风声。

三来,那癫姑走时,并未将这九眼灵蚌带走,想这东西虽是灵物,但对真正的仙家之人来讲,算不得什么。

斟酌再三,他还是将这新来的二嫂,一起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