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五行?”
“曰:金、木、水、火、土,阴阳之消长也。”
“何为阴阳?”
“曰:一气之周旋变化尔。”
“何为一气?”
“曰:吾不知其所以然,强名谓之“道”!”
“……”
好似又是一场梦。
陈三透过层层灰蒙蒙的气雾,看到他的头顶正上方,有一老一少,身穿灰色道袍之人,停留在此。
那老的,以至耄耋之年,须发皆白,长得仙风道骨。
那小的,不过总角之岁,双目如曜,长得伶俐乖巧。
“小天,你看这块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
沧桑的嗓音,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力量。
吸引着他继续听着。
“回禀师尊,徒儿见此地,生机盎然,却无鸟雀栖身,应当是书中记载的‘七绝’之地?”
“呵呵,你忘了为师教过你,这看东西,不能光用眼睛去看,还得用心去感受。”
老者摸了摸孩童的脑袋。
又说了段:“气有阴阳之革,神无寒暑之变”之类的玄妙口诀。
不久后,听那孩童惊喜地说道。
“师尊,我看到了!白的,黄的,黑的,红的,就像星星一样!”
老者宠溺地笑了笑。
“你且记住,这地方土脉膏润,草木畅荣,来龙迢遥,结穴端正,乃是一处绝佳的灵穴,若在此地兴建阳宅,可题榜,可称富,可散叶。”
“师尊,既然这地方这么好,我们就在此住下罢?”
听完孩童的话,老者哈哈一笑。
他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淡淡道。
“此地将有灵物凝聚,我们怎好打扰,快走吧,天色已经晚了……”
孩童心有不甘,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陈三的藏身之所,还是跟着离开了……
一老一少的身影已然走远。
但潜藏在地底的陈三,却一直琢磨着那老者传与孩童的无名口诀。
只觉其字字珠玑,犹如天书,玄妙难测。
“故乾坤统天地,精魂御人物;气有阴阳之革,神无寒暑之变;灭而复生,终而复始;道德之体,神明之心,应感不穷……”
不知过去多久。
他又一次透过迷雾,看到一位云履紫袍,头戴金冠玉钗的白须老道,出现在了他的附近。
面容看不得真切。
只能模糊感应到,此人身上的气味,似乎与当年那名孩童有些相似。
来人悬于他上方良久,才手掐指诀,接连打出数道虚影灵符,没入四周,然后寂然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咦?!”
“三百年前,我师云中子曾说此地有灵物凝聚,怎么这么多年来,始终不见此处有灵光迸发?难道说,这灵物已然胎死腹中?”
听其话音,似是有些遗憾?
但还未等他在细细品味,那紫袍道人小声嘟囔了几句,便化作一团遁光飞走了。
往后又见此人来过几次,只是每次相隔的时间都越来越长,到最后,更是一去不返。
不知是将他这处藏身之地全然放弃,还是因为某些不可抗逆的因素,导致对方再也无法前来?
沧海桑田。
接下来的岁月时光中,他曾见证过万顷湖泊,也曾见证过茂密深林。
亦见过飞鸟清啼,也曾闻听虎啸鹿咿。
但与之不变的,唯有心中一直默念的那段无名口诀。
而后一幅幅记忆画面迅速从陈三的眼前闪过,逐渐将他埋没。
不乏有许多他从未见过,宛若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直到一道声音,猛然在他耳边炸响:
“陈锦荣……!”
……
“三儿!”
“唔……二哥?你在叫我?我……刚才怎么了?”
陈三手捂额头。
只觉脑海中像是放了一场绚丽的烟花,无数的记忆片段,交织在一起。
陈啸风上前将陈三拽起。
“自从那几块金饼被你丢进井里,你就趴在那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不舍得呢!”
“是么……?”
“三儿,你的脸色突然变得一片惨白,莫不是这雨太寒,你着凉了?走!快随我进屋!”
事情既已办完,陈三的样子却像是大病一场,陈啸风顾不得善后,急忙将其搀着回到屋里。
“爹,我和三娃子今晚做了件……”
“你们杀了宋家的人?”
“您……您知道?!”
陈啸风瞪圆双眼,满是惊疑。
“咳咳……那三块金饼,整个清河村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凑得出来,况且三娃子一进门就要换衣服,除了那种事,我想不出还有别的。”
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陈守田轻咳几声,语气转而一肃,郑重叮嘱道。
“此事休要再提,你们几个,权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先把三娃子扶到炕上来吧……”
事出突然,陈啸风还没缓过劲来,至于陈小妹,则是和听天方夜谭差不多。
在她眼里,比起弱不禁风的三哥哥,长得像头野熊似的二哥,才会做出那等鲁莽的事情。
“砰!砰砰!”
院门处猛然响起的敲门声,将心神不定的陈啸风,惊的手脚一抖,然而他知道此刻万不可露出怯意,于是鼓足勇气,对着窗外喊道。
“谁啊?!”
“我!宋嘉明!”
是宋家子弟。
陈啸风看向陈守田,又将目光落在陈三的身上。
“无碍!二哥你去开门就是!”
陈三微吐了口气,颔首说道。
陈啸风见状也不多言,直接出了屋门,将院子大门的门栓打开。
门外站着四五个举着火把的汉子,全身衣物,皆都被雨水浸透。
为首的宋嘉明,看清是陈啸风开的门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当日在清远河河滩上被撵着乱窜的一群人中,他是跑在最后面的几个,因此印象颇深。
“你们几个,三更半夜的过来干嘛?!”
“我……”
宋嘉明先淋了雨水,浑身还在微抖,又见满脸胡渣的陈啸风,一脸嫌弃的模样,话到嘴边,却一时语塞。
顿了顿,才捋顺了话头,壮着胆子,大声说道。
“我家遭了恶贼,丢了许多值钱物件,但那贼子受了伤,多半跑的不远,我们便想着在附近找找……”
“我没见过什么恶贼,也未见过旁的外人,你们要找,上别处去!”
陈啸风说着就要关了院门。
老父亲被宋家人打伤,若放到昨日,他指不定要给这几人,松松皮肉筋骨。
可宋剑星才刚死在自家三弟的手里。
他心里还在惴惴不安,能镇定自若地站在门口,与宋嘉明交谈,已是难得。
宋嘉明等人硬拦着快关上的门缝,恳求道:
“陈家兄弟!有与没有,我们也得找上一番,才好向家中交代,不如这样,你让我们进去,若真没有,我自掏腰包,赔你一两银子,算是给老叔赔罪!”
“呵!一两?”
陈啸风听着,心里有些不舒服。
一两银子怎可与陈守田的伤腿相提并论?
不过为避免继续推辞,而招致宋家的怀疑,他将快到嘴边的脏话,硬是咽了回去。
“起码得三两银子!再给你一刻钟时间!然后统统给我滚蛋!”
陈啸风让开半步,眼神微眯,斜撇着门外的宋嘉明。
可令他颇感意外的是,仅仅一丝犹豫,青年咬了咬牙,就立刻答应了他这刁难人的要求。
将腰间装着碎银的荷包,塞进陈啸风的手里,宋嘉明才得以带人,进了陈家院子。
但院内除了架破旧的织布机,以及一些杂物和农具外,并无他们想要寻找的人影。
一口古井,也只用火把晃了几晃,就此略过。
进了里屋,陈小妹,陈三,陈守田等人,或怒目而视,或冷眼相对,更别提起身打招呼。
再加上早知陈家贫寒,屋内一览无遗。
自讨没趣之下,宋嘉明装模做样搜寻一阵,便灰头土脸地退了出去。
直到脚步声走远,重新挂好门栓的陈啸风,这才身子一软,重重喘了口气粗气,回了里屋。
“人走了?”
“嗯,他们应该没发现什么。”
陈啸风接过陈小妹递来的干毛巾,擦干头上沾着的雨水,转而关心起了陈三刚才的异样。
“三儿!你觉得好些没?”
坐在旁边的陈小妹正给陈三搓着手,试图为其活络气血,温暖身子。
“三哥哥,该不会是井里又冒出什么鬼东西了?和六年前一样?”
“瞎说什么呢!”
陈啸风双目一瞪,但心里也发起了虚,六年前的突然惊变,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若是因为今晚之事,使得陈三伤上加伤,他还不得愧疚一辈子去?
似是看出了他的懊恼,陈三出声宽慰道。
“二哥,没事,我觉着好多了……”
“要不赶明我把那口井给它填喽?反正金子就在下面!”
“那样岂不是更容易被有心人注意到?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我们求个风平浪静还来不及,怎可多出事端?”
陈三摇了摇头,否决了陈啸风的提议。
“再者,我刚才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东西。”
“比如小妹当年藏在井口,差点掉下去,比如爹从外面带回的榆木虎偶……”
一件件事情说出来,使得陈啸风等人的嘴巴越张越大。
因为陈三所讲的,皆是他以前丢失的记忆!
“三娃子!你……你都想起来了?!”
陈守田的嘴角有些哆嗦。
陈三的病情有了好转的苗头,意味着这个家,从此多了一份希望!
就算性子再稳如泰山,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他还是没能忍住,变了脸色。
“是……!”
“包括娘四月初七的忌日,她走的那年,正值第一次大旱……”
“好!好!好!”
看到陈家三口都为自己高兴,陈三感动之余,心里却升起一丝愧疚。
只因他恢复的记忆里,远不止这些!
其中还包括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陈锦荣。
当年被吓的一病不起的是陈三不假,但濒死而复生的,却是来自异世界的陈锦荣。
因为一场机缘,使得他得了望气之法。
根据记忆得知。
那水中倒影,以及二哥等人头顶上看到的白色丝线,代表着各自的本命之气。
周围笼罩的云雾,则是象征当下的气运!
受到外力干扰,本命气运就会立即出现相应的反馈,刚刚的乌云盖顶,即使如此。
若是将这霉运侥幸渡过,再加诸如口诀残篇,金饼等物影响,气运也会得到增强。
但想要真正改变一个人的本命气运。
仅仅这些,显然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