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
崇祯十六年八月初一。
督师孙传庭于西安关帝庙誓师,三日后领兵出关。
期间连战连捷,忽遇天时不利,本是连年干旱却逢暴雨数日,粮路被毁,又有刘宗敏率骑兵截击后路,无奈,只得退守潼关。
十月初六。
闯军攻破潼关,督师孙传庭……
战报传回京师,崇祯皇帝急召朝臣议事。
钟粹宫,太子寝宫。
朱慈烺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这陌生的宫殿,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穿越了。
紧接着,各式信息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头,有点疼。”
一位大太监急切的走了过来,“小爷,您没事吧?”
“用不用奴婢再去把太医传过来?”
太医?大明朝的太医?
朱慈烺连连摇头。
明朝的京师流传着四大不靠谱:翰林院的文章,武库司的刀枪,光禄寺的茶汤,太医院的药方。
对于太医院的药方,成化皇帝和弘治皇帝,这爷俩可是有着血淋淋的教训。
如此高明的医术,朱慈烺用着可不放心。
“不用,本宫无碍。”
不对,朱慈烺很快抓住到那大太监话里的关键信息,“再”去把太医传过来。
那大太监又说,“小爷,您染了风寒,太医嘱咐了,您用过药之后要好生休息。”
“近来闹瘟疫闹的厉害,您是千金之躯,可马虎不得。”
“无妨。”朱慈烺觉得自己的身体没问题,“大伴,今天朝中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被唤为大伴的太监名为严有德,是太子朱慈烺的伴读太监,也是东宫的掌印太监,如果不出意外,将来司礼监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回禀小爷,陕西送来加急军报,闯贼攻破潼关,督师孙传庭下落不明。”
孙传庭,战死了!
《明史》载:传庭死,大明亡。
朱慈烺顾不得震惊,开始盘算起时间。
孙传庭是崇祯十六年十月兵败潼关,而崇祯十七年三月,便是甲申国变。
也就是说,还有五个月,大明朝就亡了!
低头看着身上的衮龙袍,朱慈烺陷入深深地沉思。
明朝立国近三百年,积弊难返,回天乏术,加之连年天灾,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该灭亡了。
可千不该,万不该,李自成不该让清朝坐了天下。
如今还有五个月的时间,五个月,可以做很多事。
关键,自己不是皇帝,很多事,说了不算。
不管了,搏一搏。
别人可以降顺,可以降清,唯独朱慈烺不能。
丢不起那个人!
以原有历史来看,就算自己想投降,也不见得能落下什么好下场。
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不想死,只能玩命了。
实在不行,就陪着崇祯皇帝一块上吊,绝不能丢份。
自古以来,殉国都是一等一的死法,要死,就死得其所!
好在,崇祯皇帝对于朱慈烺是悉心培养,除了指派官员教导学问、指派宦官侍奉,还经常将太子带在身边,父子二人一同听政。
批阅奏疏时,往往也让朱慈烺一块看,崇祯皇帝更是言传身教,教导其军政之事。
因此,朱慈烺对于朝政有着一定的嗅觉和见解,虽然不一定有太大能力,但也并非完全的政治小白。
这对于现在的朱慈烺而言,是一层绝佳的保护色。
想到此,朱慈烺决定好好的与崇祯皇帝谈一谈,只剩五个月的时间,不管有用没用,总得试一试,不能坐着等死。
严有德在太子身边服侍多年,十分了解太子的性情,见他有所意动,立刻蹲下身子,服侍其穿鞋。
“小爷,您可是有什么事?奴婢这就安排人去办。”
“这事……”朱慈烺话还没有说完,有一宫装美妇走了进来,正是周皇后。
“母后。”朱慈烺起身行礼。
“染了风寒还不好好休息?”
“用药之后,儿臣身体好多了,觉得没什么事,用不着再休息了。”
周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很是心疼,“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不用担心你父皇说什么。”
“孩子都生病了还能不让好好的休息,功课、朝政,都先放一边,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回头我就让人去和你父皇说,这几天的听政就不去了。光听朝堂上那些糟心的事,好人都能气出病来。”
不去听政?那能行吗。
时间就是生命,满打满算就五个月的时间,耽搁一天,就少一分生存的希望。
“母后,儿臣身为大明储君,自当为父皇分忧,为朝廷解难。就算于事无解,儿臣也应该站在父皇身边。”
周皇后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可当皇后也当了十多年。通俗点来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就算是熏,也能被熏出政治嗅觉。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说的在理。国事艰难,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让人看轻了天家。
“你和你父皇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话办事都是一个样。”
“唉。”周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本来是想着,你十五岁的时候选婚,十六岁大婚,而后搬进端本宫。”
“眼下国事愈发艰难,皇嫂已经搬出了慈庆宫,慈庆宫的牌子也换成了端本宫,可你的婚事却只能一拖再拖,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对于周皇后而言,皇帝、太子,更多的还是他的丈夫和儿子。
朱慈烺是崇祯二年生人,如今已满十五岁。寻常人家的孩子到了这个年纪,早已经成婚,更何况还是皇家。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朱慈烺也不会安慰人,只能静静的听着周皇后诉说,时不时的再“嗯”“啊”“是”的回应几句。
内有流贼兴兵作乱,外有鞑虏虎视眈眈。朝堂上满是尔虞我诈,偏偏老天爷又不赏脸,降下连年天灾。
崇祯皇帝作为一国之君,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周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同样也有压力。
这种如家常事般的唠叨,也只能冲着自己的孩子讲了。
见自己的儿子身体无恙,又倾诉完苦水之后,周皇后叮嘱几句后,便离开了。
朱慈烺长松了一口气,母亲远比父亲要细心。
他是真怕刚刚周皇后察觉出他的这个儿子有什么不对劲。
国家将兴,必有祥瑞。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若是太子储君被人夺舍的消息传出去,不知会引起多么大的风浪。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明朝,恐怕会更加的雪上加霜。
这时,殿外走进来一个小宦官,根据原身的记忆,朱慈烺认出了这个小宦官,他是在御前当差的。
那小宦官对着朱慈烺躬身行礼,“小爷,皇爷召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