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好疼啊。
那是一个童年的夏天,天气晴朗且明媚,在一年里万物最茂盛的季节,我的小村庄里各家的孩子们都放了暑假。我们各自疯跑在各自的乐园里面,天也悠悠,人也悠悠。
每当假期的时候,我都有大量的时间去观察去浪费去做无意义但是我喜欢让我快乐的事。我会在夏日的清晨,拿一个大大的盆放在门口,然后一趟一趟的往里面倒满水,等着太阳晒啊晒啊,直到阳光最足的时候,水的里面会冒出很多的小气泡,当气泡布满盆底的时候。我把手伸进去温度刚刚好。小时候的我会脱光了躺在盆里面洗澡,一下去那个暖的啊,仰面眯着眼睛,阳光晒在身上,舒服极了。我打开一个毛巾打湿,盖在身上。暖暖的睡着了。
有时我会用大把的时间蹲在地上,观察着跑来跑去的蚂蚁,观察它们的生活轨迹。会发现它们会排队搬运食物、捕猎和攻击小爬虫,我非常喜欢有观察它们捕猎,先是一只两只蚂蚁发现了猎物,它们会开始试探着进攻,等他们发现单独的个体搞不定后就会跑回去的呼叫同类支援。而且分工明确,有跟踪猎物的,有回去报信的,一转眼就有大量的蚂蚁团团围住猎物,这个可怜的猎物没有在简短的空隙逃走的话。那它大概率是逃不掉了。小蚂蚁们组织包围猎物用头部两颗横向的牙齿攻击猎物,然后合力将猎物抬回洞穴,这个捕猎的过程会非常漫长。但我有足够的耐心去观察,并且始终兴趣十足。我这时可以是救世主,可以是毁灭者,我能决定这方寸之间的一切,但我更喜欢做一个观察者。
较之蚂蚁捕猎更有趣的,还有蚂蚁部落之间的战争,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只观察过它们双方出动大量兵力互相攻击,对峙,整个战场呈现线形排列,有时会混成一团。规模无比庞大且数量众多,蚂蚁们头对着头,互相用它们的触角互相触碰,用它们的牙齿互相撕咬对方的关节。但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漫长了,我虽然非常喜欢观察蚂蚁间的战争,但是中间我非得吃完我的午饭不可,等我在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战场了,残留下大量分散混乱尸体,有一些蚂蚁死前还狠狠的互相咬着对方同归于尽,没人能告诉我那一方是失败者,我只看到了这一地的尸体,转天在看的地面干净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为你们记录吧,这已经消失在无人见证过的战争,和鲜活的生命转眼间就成为一地尸体的修罗场,这就是天道吗?
我家的院子里还有一群特别的鸭子。身上的羽毛以黑色为主,白色相间点缀在它们的身上,它的头比普通鸭子稍大,嘴的根部红的特别鲜艳,好像在告诉你它不好惹。这群家伙会飞,性情也很好斗。它们会以一个领头的强壮雄性为首领,带领着一群雌性组成一个部落。其他的次一些的雄性在长大后会被驱逐出去。或者自己带领很少的雌性组成一个小一点的部落。(是不是有点像非洲草原的狮群)我那时候长的比它们最强壮的头领高一倍左右,总看见最强大的部落首领会驱逐攻击其他的弱小的雄性,和弱小的部落首领。这时候我感觉自己满是正义感,对总欺负其他同类的首领毫不客气的就是一顿打。这导致它很怕我,但还总有勇气带领着部落,对着我伸长了脖子挑衅我,每当我不理它的挑衅走开的时候,它就会高昂着头颅在部落里面大叫,其它的部落成员同样会伸长了脖子呼应它,喧闹的叫声一片像是庆祝一场胜利。我虽然会在争斗中教训强大的首领,偏护弱小的一方。但这并不改变什么。我很多时候转为观察它们的生活。后面我发现了它们争斗的核心秘密,那就是首领比其他雄性多了很多特殊的权利,首先是交配权,只有部落的首领才拥有雌性,能把首领的基因传递下去,其它的非首领雄性没有生育的资源。再者是强大的雄性首领可以占有最好的领地,优先享受食物和水。只有最强大的部落享受完一切,才轮的上其他那些弱小的部落、及落单无部落的雄性吃一点残羹剩饭。
我发现动物世界里争夺的核心很有趣,基因的传承,优秀的生存空间,和食物。跟我们是不是很像。如果不是现在生产力大大的提高,物质生活的空前丰富,你就会发现这些真正重要的东西弱者从来不会拥有。等时代的红利消失,虚假的繁荣退却,弱者更弱,强者恒强。
我的手为什么会疼,因为喜欢观察的我,把观察场地由家里的院子,转移到了广阔的田野。当一个孩子走在乡间的泥土路上,偶然间发现脚边的水田里爬出一个六只爪两个钳子的黑怪物。当它被我看见的那一刻就注定它跑不了了,我一路上跑回家,还为自己抓到了螃蟹而兴奋自得,根本没意识到它也抓住了我,等我兴奋的跑到家里,发现它的钳子夹着我的小拇指,之后疼的我啊….真想笑,太蠢了,手被夹一路我都没感觉。
所以不到最后我们不会知道,我们得到了什么,并为之失去了什么。我们的感官会被欺骗,哪怕是你亲身体验。
等我发现那个螃蟹并不好吃的时候。我的手更疼了。
(1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