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园很大，平日里就住着祖孙俩外带家仆几人，很多时候就显得很冷清，甚是给人一种荒芜之感。
今夜林如海的到来，加上贾琏夫妇，倒是让景园热闹了不少。
虚职从一品、实职正二品中枢部堂，就算不摆仪仗，身边的随从也不会少。
“如今盯着你的人多了，出门的时候可不敢像以往一样轻车简行。该带的护卫不能少，有些人为了黄白之物，造反的事都敢干。”
老太太虽没有明说，林如海又哪里会听不懂。
盐政才几个钱？
他现在被皇帝立成了靶子，海禁每年大几千万甚至过亿的暴利，以后怕是在外面吃个饭，都得让人先试试毒。
“圣驾南巡期间，你就住老身这。他们，还不敢在老婆子这撒野！”
老太太威武，自是有她的底气。
林如海当然不会拒绝，若是他一人，住官舍就行。
可他还有闺女，过些日子又要父女分隔两地，林如海也想多些时间陪陪女儿。
“那就多谢老太太了。海还有一事，怕是要麻烦您……”
林如海作揖拜谢，顺势说起了想请老太太教养闺女一事。
正厅内陪坐的诸人，皆看向了正位上的老人。
只见老太太柔和的看向了黛玉，小丫头很聪明，当听到父亲说想让老太太教养她，立马就想起了远在京城的外祖母。
她的心情很复杂，父亲如此做，事实上是狠狠打了外祖母的脸。
哪怕是以外祖母年事已高，精力不足为由。
“你都不担心惹了你那岳母不悦，老婆子就应下了。不过如海，我跟你岳母不同，若是让我教养玉儿，她怕是要吃些苦头了。而且，你怕是要被人说嘴了。”
林如海摇了摇头：“只要能让玉儿将来过的好，些许流言不妨事，海不在乎。”
老太太笑了，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若是如此，她也不妨再回京城，去会会“老朋友”。
“那就行，在江南呆的久了，老身也想回京城去看看。不过有一点，我需要你给贾敬去一封信……”
“祖母！”
老太太一个眼神，就制止了贾珩的呼喊。
她的神情极其的严肃，与以往的慈祥不同，这个时候，她似乎又回到了坤宁宫中，成了那威严霸气的尚宫使。
“宁国府不能一直拿珩儿当可有可无的人，我要他贾敬亲自将我孙儿记入族谱，开宗祠，迎我侄女入祀。”
萧氏女被人算计，贾敬默不作声，不代表老太太不在意。
她一直在等，等她乖孙成就一番事业，成了贾家不可忽视的存在，由族长亲自迎其回京。
如今贾珩承圣命值御前，谁都清楚贾珩现在红的发紫，只要不出意外，将来是肉眼可见的富贵。
老太太已经等了这么久，也该回击当初贾家对萧家的漠视与折辱了。
“可我不想……”
贾珩话说一半，自己就偃旗息鼓了。
事实上他的身份是摆在明面上的，不管他在不在贾家族谱里，族诛的时候，铡刀也不会放过他。
长叹一声后，贾珩只能点了点头：“回就回吧，就算我不在乎，我也要给母亲讨个公道。”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贾珩甚至都没有印象。
但终归是生养他一场，贾珩不可能放任其被人折辱。
“至于珩儿今后要不要继续科考，你们师徒自己商议。不过如海，我不相信旁人会无缘无故的对珩儿好……”
这个旁人，林如海自然明白说的是皇帝。
他点了点头，隐晦的回应了老太太的话：“那位是拿珩儿当刀，不过也好，咱们也正好借势。终归是要入局的，早一步入局，也好早一步布局。您说呢？”
“你明白就好，老身就怕你还看不清。”
林如海给老太太的印象好归好，就是太过忠直。
君子，不是那么好当的。
有关皇帝的话题，两人也不敢细谈，点到为止后就停了下来。
……
等夜深人静时，贾珩才与琏二爷有些空闲，坐于书房内，四目相对。
“我没想到你会整这么大一出戏，可惜了，就是年纪太小，要不然就凭那些礼物，你就能官升三级。”
琏二爷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而且他更羡慕贾珩能有林如海这样的老师，以及萧老太太这样的祖母。
再想想自己家里那位，满眼都只有贾宝玉……
“姑父是我的亲姑父，事事都却以你为先。”
贾珩翻了个白眼：“老师亲自找的雍王殿下，让他给你在陛下那美言。要不然，哪里来的五品龙禁卫千户？你比我高了整整四级！”
琏二爷瘪嘴：“那能一样吗？如今国朝是文贵武贱……对了，你还打算继续科考吗？”
“自然。”
贾珩起身从书架上翻找着：“恩荫官与科举正途出来的，完全是两回事。如今看似我圣宠在身，前途无量。但事实上，等到哪日山陵崩，我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想想荣国府的二老爷贾政，入朝便是恩荫的六品主事，二十多年了还只是个五品员外郎。
林如海呢？
一甲探花郎入值翰林院为七品翰林院编修，三年满外放金陵府任五品同知，三年再升四品金陵知府。
又三年，升任领正三品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扬州巡盐御史……
瞧瞧这升官的速度，这还是皇帝为了江南的钱袋子安稳，刻意压了林如海一任升迁。
啪~
几本厚厚的书卷扔在了琏二爷的面前，其上大大的五个字：钦定大周律。
“老师让我给你的，不但你要读，你家夫人也要读，最好晚上躺在床上，你们夫妻互相考……”
贾珩想了想，拿起其中一册，哗啦啦的翻着。很快他就翻到了其中有关职制的规定。
其上写的明白：凡官吏诸色人等，曲法嘱托公事者，笞五十。但嘱即坐……
“我知王家教女有诸多不妥之处，嫂夫人看似管着荣国府家业，但实际上怕是拿自己的嫁妆在填补府上的亏空。不怕钱没了，就怕为了钱被人算计干了不法的事。”
贾珩将那书强塞给了懵逼的贾琏，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读，老师把这件事交给我了，我便是你们的老师。每五日你们夫妇每人给我交一份读后感，字数不得低于八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