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还在下，水珠沿着玻璃蜿蜒而下，在她肩头投下细碎的冷光。
空气里有股湿漉漉的铁锈味，像是谁把旧日回忆翻出来，晾在了这场春雨里。
孟听坐在床沿上，手指摩挲着那张便签纸边缘。
字迹干净利落，像他说话时的眼神，不带一点迟疑。
她低头看了眼表，指针滑过三点，心跳却比平时慢了一拍。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只是每次想拨出那个号码，喉咙就堵得慌。
但有一点变了——江忍不再站在门外，而是慢慢走进来了。她没察觉自己什么时候松开了那道锁，只记得那天撑伞回家的路上，他的肩膀挨得很近，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却没有把她吹醒。
清晨阳光落在走廊瓷砖上，反射出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孟听抱着画具往前走，脚步轻快，可胸口像是压着一块未干的颜料，沉甸甸地贴在肋骨上。自从那天之后，他依旧每天出现在教室门口，依旧递来温热的奶茶，但从不多问一句。仿佛知道她在挣扎，在选择，在试着接受一种新的温度。
她没拒绝，也没答应。
就像那杯奶茶，她最终还是喝完了。
绘画社已经有人来了，空气中漂浮着油画颜料特有的金属气息。孟听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画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到某种正在成形的情绪。
“听说你最近挺吃香？”一个声音从侧后方传来，语气像是被冷水泡过，凉得发涩。
她抬头，看见林婉儿站在旁边，手里捏着一支炭笔，指节泛白。
“我只是来画画。”她低声说，不想起冲突。
林婉儿嗤了一声，绕到她身后，视线扫过她的画具，“这牌子不错啊，哪来的？”
“二手市场买的。”
“怪不得这么旧。”她嘴角一挑，眼神像刀刃。
孟听皱眉，低头继续整理画笔。下一秒，她整个人猛地一僵——调色盘翻倒在桌面上，大片颜料泼洒而出，染红了她刚完成的风景画。
“哎呀。”林婉儿装模作样地伸手扶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
周围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没人说话。
孟听站起身，指尖微微颤抖。那是她花了一整节课才完成的作品，一笔一笔勾出来的光影，就这样被毁了。
“你故意的。”她开口，声音不大，但牙齿咬得发酸。
林婉儿耸肩：“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敏感？”
“你……”孟听语塞，胸口像被人攥住了一团棉花，闷得喘不过气。
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带着某种压迫感闯进来。
“谁弄的？”江忍的声音冷冷响起，像一把刚从冰水中捞出来的刀。
所有人回头，只见他站在门口，眉头紧蹙，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停在林婉儿身上。
她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我们社团的事，你管得着吗？”
“我只问一句。”他走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是不是你弄坏的？”
林婉儿咬牙，脸色有些发白，但嘴硬：“不小心碰到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江忍冷笑一声，弯腰捡起孟听的调色盘，递到她面前：“赔她新的。”
“凭什么？”林婉儿瞪眼，“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他直起身，眼神冷得像冬夜的路灯，“但我知道，欺负人不是本事，只会让你更难看。”
林婉儿脸色变了变，咬牙道：“你少在这里装好人！谁知道你们俩是不是早就……”
“够了。”他打断她，语气不容反驳，“要么现在赔她一个新的，要么我就去告诉老师，让全校都知道你在背后干了什么好事。”
林婉儿咬紧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不甘，但最终还是没敢再说什么。她狠狠瞪了孟听一眼，转身拿起包往外走。
“等等。”孟听忽然开口。
林婉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不用赔了。”她轻声说，声音很稳，“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再有麻烦。”
江忍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被她轻轻拉住了衣角。
他低头看她，她的眼神平静，但眼角微颤，像是藏了根绷紧的弦。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收回视线，对林婉儿淡淡地说：“滚吧。”
林婉儿哼了一声，摔门而出。
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们。
孟听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的颜料残渣，动作很慢，但每一下都清晰有力。
江忍也蹲下来帮她，一句话都没说。
“谢谢你。”她忽然开口。
他抬头看她，眼神柔和了些：“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她顿了顿，轻轻点头：“我知道。”
他笑了笑，伸手将她扶起来，掌心温热，握力恰到好处。
外面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进来，映在两人身上，像一层柔和的光晕。
从那天起，绘画社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
林婉儿虽然依旧在，但她不再主动招惹孟听，偶尔经过她身边也只是冷眼瞥过。
其他人见状，也不再随意议论孟听，甚至有些人开始主动向她请教绘画技巧。
而江忍，依旧每天出现在教室门口。
只是这一次，孟听不再刻意回避。
有时她会偷偷看他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她，眼里没有以往的玩世不恭，而是多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几天后的下午，孟听照常前往绘画社，刚走进门口，就看见桌上放着一幅画。
是她前几天被毁掉的那幅风景图，已经被重新画了出来，线条细腻，色彩饱满，比原作还要精致几分。
她怔住了，心跳漏了一拍。
画纸右下角，写着一行字：
“你的作品值得更好的保护。”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
江忍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身上，他一手插兜，一手拿着素描本，神情安静，嘴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风吹过他的发梢，也吹动了她的心。
她轻轻合上画夹，朝他走去。
一步，两步。
距离在缩短。
就在她即将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江忍猛地抬头，眼神骤然变得凌厉。
一辆疾驰而来的电动车正冲着他们这边而来，速度极快，方向明显偏移。
孟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忍一把拽到了身后。
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地响起，尘土飞扬。
他挡在她面前，背脊绷得笔直。
风停了。
他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你没事吧？”
她摇头，声音有些发颤：“你呢？”
他扯出一抹笑：“我能有什么事。”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忍！你疯了吗？”
林婉儿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手中紧紧攥着手机。
她刚刚，好像拍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