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晨露在糖画摊的青石板上凝成细珠，朱富贵鼓着腮帮子吹气，糖稀在铜勺里拉出金丝。他得意洋洋地举着歪扭的凤凰转身：“瞧咱这手艺......哎人呢？“
林婉儿正被陈墨按在胭脂铺的楹柱后，他掌心贴着她颈侧动脉：“别动，有东西在跳。“她耳坠上的紫晶坠子泛着幽光，映出对面茶楼窗隙间一闪而逝的青铜面具。
“松手！“林婉儿屈膝顶他小腹，袖中银针却迟迟未发。陈墨闷哼着后退，撞翻的胭脂盒泼出朱砂，在青石板上蜿蜒如血。阿奴蹲在地上蘸着胭脂画画，忽然歪头：“哥哥姐姐在玩捉迷藏吗？“
茶楼二楼传来碗碟碎裂声，苏清雪剑穗玉珏叮咚作响。她踢开雅间门时，八仙桌上的羊肉泡馍还冒着热气，窗边只余半杯残茶，杯底沉着片冰晶雕的雪花。
“葬雪崖的雪莲茶。“林婉儿指尖捻起冰晶，“喝过的人会留下霜息。“她呵气成雾，白霜在窗棂上显出个箭头，直指城北运河。
朱富贵捧着糖凤凰追来，糖翅上粘着张油纸：“刚有个小叫花塞给我的！“油墨印着北莽文字，陈墨的机关图在脊背发烫——是兵魔神铸造图！
运河码头泊着艘粮船，麻袋缝隙渗出暗红血渍。苏清雪剑尖挑开绳索，霉变的谷粒中滚出个青铜匣，匣面北斗七星的位置嵌着孩童乳牙。阿奴突然捂住耳朵：“匣子在唱歌......“
林婉儿银锁扣住匣盖，锁芯转动的刹那，整艘船剧烈震颤。数百只赤眼老鼠从底舱涌出，鼠尾缠着浸油的麻绳。朱富贵甩出火折子：“请诸位吃烤全鼠！“
爆炸气浪掀翻货舱，陈墨护着林婉儿跌入底舱。腐臭味扑面而来，二十具冰棺在幽蓝磷火中浮现，每具棺中都躺着与阿奴年纪相仿的女童，眉心点着朱砂痣。
“是七星引魂阵。“林婉儿银针刺入冰棺，“这些孩子被取了心头血......“棺中女童突然睁眼，瞳孔泛着紫晶光泽，口中发出老妪般的嘶吼：“墨家巨子，好鲜嫩的血肉......“
朱富贵抡起船桨拍碎冰棺：“装神弄鬼！“碎裂的冰碴中飞出蛊虫，苏清雪剑舞如网，虫尸在舱壁溅出北斗图案。阿奴腕间银铃突然自鸣，女童们齐声尖叫，舱底木板轰然开裂！
陈墨抱着阿奴坠入运河，怀中的青铜匣突然发烫。水中浮现荧光纹路，竟是缩小版的葬雪崖地形图。林婉儿浮出水面时银发尽湿，鸦青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匣子呢？“
“被鱼叼走了。“朱富贵冒出水面，嘴里叼着条扑腾的鲤鱼。鱼腹鼓胀，鳞片下透出青铜冷光。苏清雪剑尖划开鱼肚，羊皮地图随血水涌出，绘着冰窟中的双生树。
夜市华灯初上时，众人在药庐烘烤湿衣。林婉儿披着陈墨的外袍捣药，颈后昙花印记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朱富贵架着烤鱼嘟囔：“这双生树听着像月老庙的把戏......“
阿奴忽然指着药柜尖叫，七星子母盘上的磁针疯狂旋转。地窖传来冰棺挪动的闷响，陈墨的青冥剑自动出鞘，剑尖指向城郊乱葬岗方向。
“调虎离山！“苏清雪斩断窗棂跃出，夜色中数十道黑影正抬着冰棺疾行。林婉儿撒出追踪粉，荧光在瓦楞间连成星路，尽头竟是香火鼎盛的月老祠！
朱富贵踹开朱漆大门，喜烛映得满堂通明。月老像掌心托着个冰雕婴孩，心口插着七星匕首。林婉儿突然踉跄扶住供桌，腕间银锁与匕首产生共鸣：“这是我娘的......“
“小心！“陈墨揽着她滚下台阶，喜烛炸开毒烟。月老像缓缓转身，那张慈祥的脸竟变成景泰太子！阿奴腕铃急响，冰雕婴孩化作血水，在地面汇成阵图。
“好妹妹，为兄给你备了嫁妆。“太子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九重纱帐后走出个与林婉儿容貌相同的嫁衣女子。苏清雪软剑劈开盖头，红绸下是具爬满蛊虫的尸傀！
朱富贵掀翻香案，暗格里滚出合卺酒。他仰头灌下半坛，喷出的酒雾遇蛊即燃：“请太子爷喝喜酒！“火海中，嫁衣尸傀颈后浮现昙花印记，竟与林婉儿体内的紫晶共鸣。
陈墨的青冥剑刺入阵眼时，整座月老祠地动山摇。林婉儿咬破指尖在剑身画符，血珠渗入剑纹的刹那，叶孤城残影再度显现：“墨守非攻，守的是心上人。“
天光破晓时，废墟间只剩半截红绸。阿奴在灰烬里扒出个玉雕同心锁，锁眼嵌着冰晶雪花。朱富贵顶着焦黑的胡子哀叹：“胖爷的眉毛哟......“
城门口忽然喧哗，北莽商队敲着驼铃入城。为首的波斯女子掀开面纱，眉眼与月老祠尸傀如出一辙。她腕间银铃轻响，朝着药庐方向嫣然一笑，惊得朱富贵手里的糖凤凰掉进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