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大多数地方水资源都较为枯竭,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峦像是枷锁,锁住了千万少年远行的梦想,外加上交通不便,这使得这篇贫瘠的土地上贫困百姓的数量位居全国前列,加上资源开发难度大,外面的资本进不来,里面的资源也出不去,就更加剧了资源的不均匀。
在西南地区一个不起眼的村落里,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正背着大包小包从家里走出来,少年边走边停,不时地回过头,深深地望着,少年名叫韩玉,是这贫瘠的马家村里的村民,韩玉看着自己的家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心中难免有些委屈,韩玉嘴角轻抿,眼里说不出的艰辛,说是家,其实那也只是个破旧的泥瓦房罢了,破败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桃树,那是奶奶在捡到他的那年为他种下的,韩玉不知道这棵桃树到底是什么品种,只知道树上的桃儿熟了一年又一年,韩玉也饱饱地吃上了好多年,只是岁月催人老,人力也尚有穷尽之时,一个月前的某一天,奶奶在睡梦中离开了这个世界,这算得上这个辛苦了一辈子老太婆一生当中为数不多的幸事,能够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在韩玉看来,是上天给予老人家最后的体面了。
韩玉的家在一个叫做马家村的贫困乡村,坐落在一座山顶的平地里,从山顶放眼望去,数不尽的山峦就像蛰伏在土地上的蛟龙,厚重非常。许多年前,村里的村民大多都是一个姓,也就是和它的村名一样,马姓占据了这座小村落的十分之九,不过他们其中大多都迁户了去往山下的寨子,那里靠近道路,交通方便,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村里只留下了一些年过古稀的老人们,舍不得这生活了几十年的土地,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是他们的根,即便死,也要死在故乡,而这当中,就包含了韩家在内的异姓人家。
人口少了之后,便显得马家村更加破败了,村口的牌匾已经快要腐朽,上面的字迹也变得越来越模糊,韩玉记得,那块标志着马家村历史的牌匾,曾经是那么的光彩夺目,可如今,上面的黑漆已经掉落,只能隐约看到马家村三个不起眼的字眼,当真是岁月无情。
走着走着,当韩玉最后一次回头,那片熟悉的村落已经消失在视线中,韩玉眼睛不自觉地变得湿润起来,想起这片生活了十六年的土地,想起了已经逝去的奶奶,记忆里的奶奶,是个很古板的人,不爱笑,总是板着张脸,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之人,记得小时候自己被邻居家的马三炮欺负,被揍得皮青脸肿得时候,回到家不敢告诉奶奶,只能撒谎说是摔伤的,奶奶只是一边无言地为自己擦药,韩玉至今能够清晰的记得,当天晚上奶奶搬了一根椅子跑到马三炮家门口院子外,扯着嗓子把马三炮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边,语气之难听,言语之泼辣,让韩玉瞠目结舌……。可同样的,奶奶也是个苦命人,年轻的时候韩家也算人丁兴旺,可丈夫和三个孩子的相继离世,对于一个苦命的农村妇女来说,犹如生活的刀子狠狠插进了她的心脏,后面的二十年里,这个苦命的老寡妇,活得像是行尸走肉,直到韩玉的出现……
今年十六岁的韩玉发育得比同龄人要差,身高一米七不到,皮肤黝黑、身材瘦小,像极了一只瘦弱的猴子,背着大包小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不过少年挺拔的身躯却如同一柄利剑,韩玉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一路向山下走去,山的半腰有一条两米宽的马路,只是路途远,不利于赶路,韩玉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到县城里投奔亲戚,寻一条生路。奶奶生前在家中给他留了一封家书,信中的内容大概是,老人家已经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自己走了不要紧,只恐苦了孙儿的命,让自己办好后事之后,去县城里投奔一个叫做张二狗的老先生,并附上了地址和信物。
韩玉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前往县城的大巴,脸上有一道疤的司机看少年带着大包小包忍不住狮子大开口,“小子,你这东西也太多了,得加三十块钱行李费,”看上去本就不太和蔼的司机露出了凶恶的表情,韩玉哪里见过这种人,只是悻悻地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交予司机,司机收下钱之后便不再刁难少年,只是发动车辆朝着县城里驶去。
大巴车最后靠窗的座位上,韩玉将行李护在自己的身边,好在今天不是周末,车上的人不多,不然就这司机的尿性,兴许还得加钱,大巴车缓缓行驶在山路间,窗外的一切如同电影一般流转在韩玉的视线里,又逐渐消失在视线里,韩玉莫名的有些累了,手里紧紧地攥着奶奶留下的信物,那是一轮月牙状的玉佩,整体呈白色,温润细腻,在不经意间散发着细微的光,最终熬不过的韩玉在大巴车上沉沉地睡去,头靠着车窗旁,好让窗外的风吹进来。
微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阳光洒落在树叶上,经过树林间的缝隙后照射在地上,像是为大地铺上了一张多彩的地毯,一根细长的枝条仿佛伸出了手,从山林间朝着大巴车的后窗缓缓飘扬而去,最后从少年的脸颊划过,像是温柔的母亲在抚摸自己的孩童,一滴眼泪从韩玉的眼角滑落,还没等落到车厢上,被风一吹,就飘散而去了。
奶奶的坟墓按照她自己生前的意见,葬在马家村的后山,与已经离世多年的丈夫和三个孩子的衣冠冢葬在一起,也算是一家团聚,只是没有墓碑的几个小山头挨得太近,村里的老头老太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只是看到那座新坟上面的土要新一些,路过的杨家老头,总是在坟墓面前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坐着,静静地看着这几座小山包,也看着这片巍峨的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