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孟婆，M6！

子时。

说恐怖一点，是深更半夜。

但换个说法，也是新的一天的开始。

下过雨的黄泉大道，湿气浓郁，阴冷恐怖，浮动着铁锈味。

沥青马路两头被青灰色的雾霭笼罩，周围建筑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唯有一栋黑色大厦，矗立在可怕的夜幕中。

它如同一头漆黑的庞然巨物正在呼吸。

玻璃幕墙的每一块方格都在缓慢收缩舒张，宛若巨兽的鳞甲。

楼顶破损的霓虹招牌漏着电，四个幕墙发光字忽明忽暗，时不时窜起蓝紫色的电火花。

“阴…间…大…厦……”

站在黑色大厦门前的崔良，抬头仰望，辨别出幕墙发光牌的四个大字。

“呵，魔都还真有阴间大厦啊？”

“既来之，则安之，面试看一看吧。”

崔良收回目光，眼角余光扫过【黄泉大道48号】的蓝色标牌，然后大步流星的走进阴间大厦的旋转门。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冷，更加不害怕。

旋转门后面一左一右杵着两名壮汉。

祂们黑色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戴着墨镜，墨镜后是可怖威严的牛头、诡谲怪异的马面。

突然望过来，牛头鼻孔喷吐火星，马面皮肤下鳞片翻涌，格外凶恶。

阴暗而宽阔的大厅，悬挂着华丽而可怖的森白吊灯。

灯柱是枯白手骨，总共有九十九支，托举着白色蜡烛。

蜡烛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焰团中似乎翻滚着骷髅头，燃烧融化的蜡泪，也跟鲜血一般猩红。

你要抬头注视，就会觉得穹顶弥高弥大，像天幕向着四面八方铺盖开来。

原本龙眼大小的烛火，也会随之急剧膨胀，化作一颗颗绿色阴冷的太阳。

除此之外，大厅到处是诡异。

从旋转门延伸到大厅前台的地毯，盛开出一簇簇血红色的彼岸花。

宽阔的空间，各种半透明的人影甚至非人的怪物川流不息。

但更加诡异的是崔良的反应。

他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疑惑，似乎一切应当如此，理应如此。

“美女你好，外派员面试怎么走？”

崔良来到前台，询问一句。

正在忙碌的前台女鬼，头也不抬，只是拿起一张访客卡，放在台面上，回答道：“左拐坐电梯去六楼。”

“好的，多谢美女。”

崔良接过印有血色彼岸花图案的黑色卡片，入手有种铁片的质感和冰冷。

对方似乎听美女听得欣喜，忙碌中略微停顿，抬起下巴，美眸流转，又嘱咐一句：“在阴间大厦，不能乱吃，不能乱喝，不能轻信‘他人’，千万不要乱跑，尤其是地下楼层，去了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还有面试，千万别喝茶汤，里面掺杂了东西，会让你忘却前尘种种，我就只记得自己名字叫小倩。”

说到这里，小倩声音略显低落，似乎努力回忆着什么，但始终记不起来。

她一张苍白清丽的面靥，逐渐浮现痛苦的神色：“你应聘的职位是外派员？这可是一个苦差……”

“小倩！”

“如此多嘴多舌，是想下拔舌地狱吗！？”

前台座机的电话筒中，传出一声阴冷尖锐的老妪叫声。

小倩闻言，吓得直哆嗦，连忙低下头，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不敢跟崔良多说半句话。

紧接着。

一团粘稠到恶心的惨绿色烟雾，从话筒钻出来，飘到半空中，凝而不散，聚集成头大身小的老妪。

她脸盘子又大又圆，皱纹深到能夹死蚊子，有着一个巨大的鹰钩鼻，两只死鱼眼往外突出。

矮胖的身材，撑得西装格外臃肿。

西装上衣的手巾袋，别着一块长方形的金属工牌，质地精致，黑底金字：

【M6—孟婆】

老妪先瞪了瞪低头忙碌的小倩，然后飘到崔良跟前，左看右看，上下打量。

凑近时，一颗眼白占据九成的大眼珠子，慢慢往外突，仿佛下一秒会从目眶蹦出，贴在崔良脸庞上。

崔良被盯得心底发毛，悄无声息的退后半步，于是问道：“好婆婆，我身上有什么吗？”

“桀桀，好小子，嘴甜，相貌我也喜欢。”

老妪两眼放绿光，嘴角一下子咧到耳根，暴露满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发出阴森的笑声。

崔良吞咽口水，喉结滚动，总有种额头冒冷汗的错觉。

乡里的瞎眼算命说他有桃花劫。

这劫……不会要应在这里吧？

“古怪，怎么瞧着都是一副阳寿未尽的样子，可若是横死，似乎又没死得干净利索，与肉身藕断丝连。”

老妪嘟囔着，阔嘴合拢，笑容消失，瞪目喝道：“你不是还要面试吗，还不快去？！”

崔良一个激灵，回过神连忙告辞，然后跑向电梯。

老妪望着崔良的背影进入电梯，这才莫名深长的一笑，然后一溜烟钻进电话筒。

“走啦？”

“好像是走了……”

领导视察，几个前台压力山大，静若寒蝉。

等领导走后，她们这才如释重负。

小倩拍打鼓囊囊的胸脯，长松一口气：“呼~好可怕呀……”

“孟婆不是M6级别的高层吗，怎么会突然莅临我们这里？”

“谁知道呢。”

“可能你刚才的确多嘴了吧？”

小倩吐了吐舌头：“不……不至于吧……”

“也罢，不考虑这些，我反倒是好奇孟婆为什么长这样，之前听其他同事聊起，孟婆可是踩着高跟鞋的冷艳大美女呢。”

“不对不对，我咋听说孟婆是一个长相鹤发童颜，性格和蔼可亲的老婆婆啊。”

“嘻，你们不懂了吧，像孟婆这种职级达到M6的高层，哪个不是大神通者，拥有大本领、大手段，身化万千，万相万形，再正常不过，孟婆本体多半在奈何桥或者醧忘台。”

“而且我听说呀……”

前台一名资深老员工刻意压低声音。

小倩更是聪明的用手捂住电话筒，生怕被孟婆听去。

几个前台跟小鸡吃食似的，把脑袋挤到一块儿。

资深老员工昂了昂脖子，继续爆料：“听说啊，孟婆的真正来历，比十个资深副总裁还厉害，属于可以往董事会坐一坐的巨头！”

顿时间，前台响起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资深副总裁，M8级的大人物！

在地府集团达到M8级的存在，只有那几位——

十殿阎罗！！

“好了好了，八卦结束，继续工作。”

资深老员工摆了摆手，让大家“散场”。

……

崔良自然不知道小倩在他走后讨论什么。

他只是沉默不语，一味的挤电梯。

电梯口看似不大，但里面装是真能装，进入电梯后才发现，看似普通的电梯轿厢，仿佛可以容纳五湖四海。

崔良扫视周围，影影绰绰，摩肩接踵，大多是半透明的人影，以及西装革履的职工。

“让一让，谢谢，让一让，我要到六楼。”

他踮脚耸肩，挤到电梯按钮旁。

通过电梯按钮，可以得知，阴间大厦上有十层，下有十八层，至少表面如此。

每层还贴着标识。

比如【2F】的电梯按钮旁边，还有【第一殿】、【孽镜台】等标识。

而他要去的【6F】，有【第五殿】、【酆都】等标识。

除此之外，还有【枉死城】、【刀山】、【油锅】、【奈何桥】、【望乡亭】、【三生石】等诸多标识。

崔良虽然好奇，但也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

他记得小倩的嘱咐，老老实实的按下【6F】的电梯按钮。

前往六楼，准备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