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不哭不哭。

冯绍猛地回过神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急:

“张敏你快去先喊罗峰回来,他刚刚走,应该还没走远。“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电刀手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此刻在他心里,对罗峰的佩服已经达到五体投地的程度。

在他的判断中,眼下这个危急情况,只有罗峰出手才能完成这台手术。

张敏正在推注肾上腺素,听到这句话时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封家明,眼神中带着询问。

在手术室里,一切都要听从麻醉医生的指挥,更何况现在正处于抢救的关键时刻。

封家明快速点了下头,声音沉稳而急促: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把血止住。“

他的目光扫过冯绍微微发抖的双手,

“看老冯他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你还是先去找罗峰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解铃人还需系铃人。“

“罗峰既然能够发现血管异常的情况,那么他也想必也能够解决。“

封家明说着,视线重新回到监护仪上,

“上次妇科大出血,罗峰用徒手压迫止血法救了人,这次还得靠他。”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张敏点了点头,下颌线条绷紧,转身时手术帽下的碎发随着动作晃动。

她快步走向门口,橡胶鞋底与地板摩擦发出急促的声响,推门而出的瞬间带起一阵消毒水味道的气流。

哎,本来以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专生,没想到如今这个手术反倒非他不可了。

自己刚才,以护士长的名义,不欢迎罗峰进入手术室。

如今却要低声下气的求他回来。

封家明盯着监护仪屏幕,瞳孔随着跳动的波形微微收缩。

他抬起手,指节抵在病人胸骨下端,声音短促而清晰:

“生命体征暂时回升,先停手术——“

话音未落,他已将双手交叠置于患者胸口,开始有节奏地下压,手术衣的袖口随着动作不断皱起又舒展。

冯绍垂眼看向手术视野,沾血的手套捏起纱垫边缘,手腕一翻,整块敷料“啪“地盖在敞开的腹腔上。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隆飞站在器械台旁,手指摩挲着血管钳的螺纹处。

他的眉心挤出几道细纹,睫毛在监护仪闪烁的蓝光下投下阴影——

“我为什么要把罗峰撵走呢?“

这个念头像钝刀般反复碾过脑海。

林飞正按着钳子的手指微微发僵,橡胶手套下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盯着纱垫上渐渐洇开的血迹,后槽牙咬得发酸——

“刚才要是再坚持一下......“

......

手术室的自动门缓缓关闭,罗峰已经换好白大褂,站在走廊拐角的阴影处。

他摩挲着胸前的听诊器,金属表面反射着走廊顶灯的冷光。

“既然请我来,又不相信我。“

罗峰低声自语,嘴角绷紧成一条直线。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大专学历的他在这些年里早已看遍了医院里的人情冷暖。

突然,广播声刺破走廊的寂静:

“急诊科通知,创伤中心准备,高速车祸重伤员5分钟后到达。“

机械女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罗峰猛地抬头,脖颈处的肌肉线条瞬间绷紧。

他迅速将听诊器塞回口袋,白大褂下摆随着转身的动作扬起。

“有车祸。“

他喃喃道,脚步已经朝着急诊科方向迈去。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护工老张推着抢救车冲了出来。

车轮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急促的滚动声,老张的额头上布满汗珠:

“让一让!让一让!“

走廊里等待的家属们慌忙退到两侧,有人撞到了墙上的消防栓也顾不上揉痛处。

抢救车后跟着一个小女孩,约摸六七岁,脸上还粘着血迹。

她怀里的兔子玩偶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棉絮从破口处露出来,随着女孩的颤抖不断飘落。

罗峰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停下脚步,右手握成拳头又缓缓松开。

以他的专业,自然能够判断出小孩的父亲伤的很重。

“恐怕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回事。”

罗峰的目光扫过小女孩身上的伤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小女孩突然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她的眼睛直直看向罗峰,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急诊科的嘈杂淹没:

“叔叔...我父亲能够救活吗?“

这句话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正在交谈的家属同时停下话头,转头看向这边。

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人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病历本。

就在此时,陆振国突然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之前救了自己儿子那个罗大夫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听到此话,周围看热闹的目光顿时都变了。

原来这还是一个人才。

罗峰注意到小女孩校服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边缘还渗着血丝。

他缓缓蹲下身,膝盖抵在冰凉的地砖上,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女孩齐平。

“身上哪里痛吗?“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喉结滚动了一下。

小女孩低下头,用兔子玩偶蹭了蹭眼角。

玩偶的绒毛沾上了泪水,变得一绺一绺的。

她的手指紧紧揪着玩偶的耳朵,指节发白:“不痛。“

停顿了一下,她又抬起头,这次声音大了些:

“我爸爸可以救活吗?“

罗峰沉默了两秒。

他的目光扫过小女孩膝盖上大片的擦伤,校服裤子的布料都磨破了。

怎么可能不痛?

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那些伤痕放在成年人身上都难以忍受。

他从口袋摸出无菌敷料,利落地贴在她手腕伤口上。

这是罗峰从创伤中心顺来的,总备着应急。

小女孩低下头,手指绞着兔子玩偶的耳朵,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我妈妈要住院,爸爸说他还得照顾她。“

她的指甲边缘有些开裂,指节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手术室的门突然滑开,老张推着抢救车快步走入。

金属车轮在地面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女孩猛地站起身,兔子玩偶从她怀中滑落,“啪“地掉在地上。

她踮起脚尖,小手伸向推车上的白布:

“爸爸哭了吗?“

罗峰迅速弯腰,一把将小女孩抱起。

现在的主要情况是抢救。

他的白大褂裹住女孩不断发抖的身体,布料很快被泪水浸湿一片。

小女孩的脸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地传来:

“叔叔,我刚才睡着了,起来还以为是在做梦。“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罗峰的衣领,

“而且我弟弟还在家里,爸爸还等着回去给我们做最爱的炸鸡腿呢。“

罗峰单手解开白大褂纽扣,将外套整个脱下裹住小女孩。

他的动作很轻,但指尖有些发抖:

“来,靠近叔叔这边坐就不冷了。“

他带着女孩在走廊长椅上坐下,手臂稳稳地环着她。

小女孩突然抽搐了一下,抬起泪眼:

“我爸爸他哭了吗?“

她的睫毛被泪水粘成一簇一簇的。

罗峰的眼眶微微发红,他抬手用袖口轻轻按了按眼角,声音有些沙哑:

“不哭不哭。“

他的手掌轻轻拍着小女孩的后背,感受到她单薄的肩膀在掌下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