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崩的轰鸣化作狐啸时,林九歌看清了玉髓深处的血色契文。那些流转着金光的篆字根本不是殄文,而是历代青丘狐主用魂血写就的《破玉诀》——每道笔画都嵌着片残破的鎏金点翠头面。
“九世劫火...“白小绾的声音从玉璧传出,林九歌手中的脊骨玉簪突然暴长三尺,“该烧尽这虚伪的长生了。“
夜游司阴差的锁链缠住雪峰。林九歌看着十二具冰棺在雪雾中列阵,每具棺盖都映出自己不同年岁的面容。寒冰狱主的本体在玉髓中游走,林镇北腐朽的躯壳突然暴起,掌心雷纹竟与虎符完美契合。
“御史台十组,实为九世炉鼎。“柳七娘割破手腕,血染的萨满鼓震碎三具冰棺,“请狐主睁眼!“
五仙会的兽影撞向玉璧。林九歌在震荡中看见青丘山的虚影——漫山白狐围着块无字碑,每只狐尾都系着半截焚玉刃。当他的血滴在碑面,裂纹中浮出九枚青铜铃铛,铃舌竟是蜷缩的婴孩骸骨。
“丙组十铃,缺的原来是...“林九歌握碎最后一块命轮,铃铛碎片割破掌心,“我这个活铃心!“
白小绾的玉簪突然刺入心口。剧痛中,昆仑玉髓从伤口喷涌,在空中凝成完整的鎏金头面。林镇北的雷符劈到半空突然转向,将夜游司阴差烧成灰烬。老御史腐朽的面容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青丘狐的雪白皮毛。
“阿北从来不是守玉人。“白小绾的魂影从头面中浮现,“他是第九个自愿剐魂的焚玉者...“
寒冰狱主的惨叫撕裂苍穹。林九歌看见玉髓矿脉深处亮起九盏魂灯,每盏灯芯都是个燃烧的林镇北。五仙会的少女敲响人皮鼓,鼓面浮现出二十年前的血案真相——
青丘山巅,白小绾将玉簪刺入少年御史心口。林镇北笑着握住她颤抖的手,蘸着心头血在《天官录》写下:“九世焚玉,可破轮回。“漫天飞雪化作玉髓,将二人凝成冰雕。
“原来我们...“林九歌的虎符熔成玉液,渗入脚下祭坛,“都是这场焚玉大戏的...“
摇铃人的青铜面具突然炸裂。无数玉髓丝线从裂缝中迸射,将林九歌吊上半空。白小绾的头面发出悲鸣,青丘图腾在雪地燃烧,火中显现出最后一道契文:
玉碎则生
情灭方成
柳七娘的五仙令箭破空而来。林九歌在箭风里看见父亲最后的唇语:“笑啊...“焚玉刃不受控制地刺穿白小绾虚影,玉簪应声而碎。当九世玉髓灌入裂痕时,整座昆仑山开始褪色。
夜游司的冰棺群突然立起。棺中走出九个戴朱雀面具的身影,每个都捧着刻有“林九歌“的灵位。五仙会的兽影发出哀嚎,在玉髓洪流中化作石雕。
“这才是真正的换髓礼。“寒冰狱主的声音从每个灵位传出,“你以为的终局...“无数林九歌的幻象从冰川走出,“不过是新戏开场!“
白小绾的残魂突然凝实。她扯断玉髓丝线,将脊骨玉簪插进祭坛中心:“青丘狐主从未离去...“祭坛裂开深渊,九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九世焚玉者,请归位!“
林镇北的冰雕在棺中睁眼。林九歌看着父亲抬手结印,昆仑玉碑轰然炸裂。漫天玉屑化作倾盆血雨,每一滴都映着不同时空的自己。当最后一滴血落入瞳孔,他看清了碑底篆刻的真相:
情为玉髓
痛即长生
焚玉刃突然有了温度。林九歌在血色中握住白小绾的手,将刃尖抵住自己跳动的玉髓心:“这一世...“青丘山万狐齐啸,“我要烧出个干净的人间。“
昆仑山的雪在狐火中化作血雨。林九歌握着焚玉刃踏进祭坛,九具青铜棺椁在身后次第开启,每具棺中都浮出枚跳动的玉髓心——那是前九世被剐碎的自己。
“原来痛觉是你们的骗局。“他划开腕脉,玉髓血滴在棺椁刻痕处,“御史台让我们用情爱喂养玉髓...“血线顺着二十年前父亲刻下的镇魂咒蔓延,“却不知真正的玉髓...“
寒冰狱主的虚影在祭坛顶端凝结。白小绾的残魂突然从玉簪中暴起,青丘狐火裹着《天官录》残页烧穿冰层。当灰烬落满焚玉刃时,刃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姓名——全是历代守玉人抹杀的真名。
“林镇北,丙寅年七月初七。“林九歌念出父亲被篡改的生卒,“青丘山焚玉者,殁于换髓夜...“祭坛突然倾斜,九枚玉髓心在空中拼成星图,“这才是真正的《天官录》!“
五仙会的萨满鼓震碎最后三具冰棺。柳七娘拽着出马少女跃上星图,少女的蛇形刺青游入星轨:“御史大人,该破命了!“
白小绾的狐尾卷住林九歌腰际。他们在星图中下坠,穿过九重玉髓幻境——每重幻境都是场未完成的换髓礼。当看见第七世自己剐碎白小绾心口时,焚玉刃突然迸发青光。
“情为引,痛为媒。“寒冰狱主的声音带着恐慌,“你不能...“
林九歌将刃尖刺入星图中心。九世记忆如洪流倾泻,他看见每世白小绾都死在焚玉刃下,而每具棺椁里的玉髓心都藏着片青丘狐尾。星图裂纹中渗出玉髓,凝成白小绾完整的魂体。
“阿北当年留的不是虎符。“她将脊骨玉簪按进林九歌心口,“是剐魂时偷藏的狐主印记...“簪尖挑出枚跳动的青色火种,“这才是焚玉真髓!“
夜游司的阴差在火雨中消融。寒冰狱主暴露出本体——竟是昆仑玉碑上的人面浮雕。当青色狐火舔舐碑面时,碑文扭曲成哭嚎的人脸,每张脸都是被吞噬的守玉人。
“九歌,看脚下!“柳七娘嘶吼着掷出五仙令。祭坛裂痕中浮出块无字玉璧,璧上映着二十年前的真相:
少年林镇北跪在青丘坟冢,将刚出生的婴孩递给白小绾。女子割断狐尾裹住婴儿,蘸血在玉璧书写:“第九世焚玉者,名九歌,生于情,死于...“后面的字被雷纹虎符碾碎。
焚玉刃突然脱手飞出。林九歌看着它刺穿玉碑,碑中涌出万千怨魂——全是轮回中被替换的“自己“。白小绾的魂体开始透明,狐火却愈发炽烈:“该烧断锁链了...“
五仙会的少女敲响最后一声人皮鼓。林九歌在鼓点中抓住焚玉刃,九世玉髓顺着刃纹逆流。当刀身完全没入心口时,他听见昆仑山崩裂的轰鸣,以及父亲消散前的最后叹息:
“好好看场人间烟火吧...“
青色极光吞没天地。玉碑在狐火中熔成琉璃盏,盏中盛着颗剔透的玉髓心——没有符咒,没有血契,只有道浅浅的裂痕,形似婴孩初啼时皱起的眉头。
白小绾的虚影从火光中走来。她腕间蛇形刺青化作活物游入盏中,玉髓心便开出朵带露的牡丹。柳七娘拾起残存的《天官录》残页,对着朝阳点燃:
“御史台丙寅组,今除名。“
三年后,城南老戏台。穿月白旗袍的女子轻摇团扇,看台下青年用五帝钱逗弄孩童。当子时的梆子声响起,她腕间蛇形刺青微微发烫——戏台楹联上新题了行小字:
玉碎星河渡
长明烟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