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这次来，是为了...”元娘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允爷来了！”一个丫鬟兴冲冲地报告。
元娘眼睛一亮，脸上瞬间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快请进来！”
一个肤白貌美的小男孩被乳娘抱着进来。他穿着鲜艳的锦衣，看起来只有两三岁大小。小家伙的眼睛又大又圆，像是裹了一层水光，显得格外灵动。但他似乎有些认生，在看到陌生人时，本能地往乳娘怀里缩了缩。
元娘激动地想抱孩子，但允哥儿却躲进乳娘怀里，手腕上的金镯子撞击出清脆的声响。元娘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小少爷，这是您的姨母。”乳娘轻声哄着，“快叫人。”
允哥儿怯生生地望着五娘和十一娘，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嘴巴微微嘟起，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开口。这副可爱的模样惹得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
十一娘注意到，元娘看向孩子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柔与眷恋，但总觉得还藏着些别的什么。她下意识地看向五娘，发现姐姐也在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一切。
丫鬟们又端上一盘新鲜的水果，屋内洋溢着其乐融融的气氛。但十一娘却感觉背后有些发凉，仿佛有道无形的目光在暗中窥视着她们。
沈府大姑奶奶院子的花厅里，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缭绕。檀香混合着茉莉的芬芳，勾勒出一派富贵气象。
元娘慵懒地靠在雕花楠木罗汉榻上，怀中抱着年幼的允哥儿已经睡着了。
“哎......”大太太望着这一幕，眼圈突然泛红，抬手掩面。
“娘，您怎么哭了？”元娘轻轻摇着允哥，柔声问道。她抬眸看向母亲，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十一娘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大姐和母亲相对落泪的场面，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欲言又止。
“瞧我这老毛病又犯了。”大太太用帕子揩去眼角的泪珠，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就是想起你小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丫鬟们鱼贯而入，手里端着镶金边的铜盆，恭敬地伺候着大太太和元娘净面。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过脸庞，带来一丝舒适感。
十一娘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梳妆台上那盒宫粉。淡黄色的粉底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混着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与市面上常见的纯白粉有着天壤之别。
“内务府出品，果然非同凡响。”十一娘在心里暗自感叹。她伸手轻轻碰了碰粉盒的边缘，又迅速收回手指，仿佛被烫到一般。
“夫人，唐姨娘来了。”门外传来婆子尖细的通报声。
十一娘下意识蹙眉，目光飞快地瞥向大姐。让她意外的是，元娘脸上不见丝毫不悦，反而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让她进来吧。”元娘的声音轻柔如风，听不出半分情绪。
帘子被轻轻挑开，一个身着鹅黄色绣花裙的女子款款而入。她身材娇小玲珑，肤色白皙如玉，眉眼间带着三分娇俏，三分柔媚。
“姐姐！”唐姨娘盈盈下拜，声音甜美动听。
十一娘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这位传说中得宠的姨娘。难怪能得侯爷青眼，这般姿容，确实出挑。她的目光在唐姨娘和大姐之间来回逡巡，试图捕捉些许端倪。
“快起来。”元娘微笑着示意唐姨娘起身，随手从身边的檀木匣中取出一件物什，“这掐丝珐琅的镜表，我瞧着甚是精致，你若喜欢，便拿去用吧。”
“姐姐对我太好了。”唐姨娘捧着礼物，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我、我实在...”
“姨娘，你说错啦！”允哥儿不知何时醒了，奶声奶气地插嘴道，“管厨房的是黄妈妈，她那里才有好吃的！”
孩子天真的话语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气氛，满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十一娘目光如炬，将唐姨娘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只见她动作熟稔地替元娘整理鬓角散落的碎发，又体贴地递上温热的茶水，显然是惯常服侍的模样。
“夫人，太夫人那边让婢子来传话。”一个丫鬟快步进来，“卫国公夫人来访，太夫人暂时脱不开身。”
十一娘敏锐地注意到，大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转瞬即逝，仿佛错觉。
“娘，您去见见婆婆吧。”元娘温声细语地说道，“让唐姨娘陪您过去。”
“是啊，我抱着允哥儿一起去。”唐姨娘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抱起已经醒来的允哥。
看着母亲带着允哥儿和唐姨娘离开的背影，十一娘陷入沉思。这短短半个时辰的相处，让她对大姐有了全新的认识。那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优雅，对下人的调遣自如，处理家务的老练手段，无一不彰显着她的能力。
“大姐。”十一娘轻声唤道。
“嗯？”元娘侧首看向妹妹，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您......”十一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元娘似乎明白妹妹的心思，伸手轻抚她的发顶，“傻丫头，担心什么？”
十一娘抿着唇，望着大姐温柔的眉眼。她知道，在这深宅大院里，每个人都戴着精心打造的面具。大姐看似温婉柔弱，实则暗藏锋芒。
“来，帮我梳个发髻。”元娘拉着十一娘在梳妆台前坐下。
铜镜中，姐妹二人的容貌有七分相似。十一娘拿起银簪，小心翼翼地在大姐的青丝间穿梭。她忽然觉得，这深宅里的每一片云烟，每一缕香气，都像是精心编织的网，将人层层包裹其中。
门外传来远处的说笑声，想必是卫国公夫人已经到了。元娘的手指在镜台上轻轻敲击，节奏不疾不徐。十一娘注意到，大姐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阳光渐渐西斜，花厅里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檀香袅袅，似要将这一室的心事都熏染成谜。
离开了元娘的居所，十一娘坐在青帷小车里，目光透过车窗看着街景渐渐变换。春日的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洒落进来，在她的裙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溅起细小的尘埃。街道两旁的柳絮纷纷扬扬，像是一场无声的春雪。十一娘的思绪随着马车的轻晃飘远，想起方才与元娘的谈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小姐，快到了。”陆妈妈轻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后，马车左转进入一条幽静的夹巷。这里的街道明显比之前要宽敞许多，两侧的宅院也更加气派。青砖灰瓦的高墙之上，偶尔能看到几株探出墙头的翠竹，在风中轻轻摇曳。